守军胜了一阵，城头一片欢声。

　　古青衣按剑朗声高歌：“古来征战场，今又夕阳斜。草萎生无处，骨白栖昏鸦。君不见燕然山上名未勒，壮志难酬不归家。君不见羌管悠悠霜满地，故园望断在天涯。”

　　楚落尘清啸一声，也放声歌道：“号角吹寒狼烟起，披坚执锐去杀敌。相接处，石电火光血溅尸。平生为报家国恨，不可沽名学慈悲。饮罢匈奴血，赋就悲壮诗。但来犯我者，虽远必逐之。人间长望享安乐，不知血肉筑长城。马革裹尸惟梦尔，哪管生前身后名。”歌声苍劲，穿云透雾，放眼黄沙卷起，西风呜呜相和。

　　两人歌罢，禁不住眼眶湿润，哈哈大笑，混着城下四处轰炸巨响，人喊马嘶。

　　花不眠负手微笑。花小小一双妙目，秋波涟涟，痴痴地瞧着楚落尘，似是想起什么，脸上红霞泛起，头却慢慢低了下去。梅山猪手指城下，哇哇怪笑道：“姑娘忧愁哭鼻子，好汉忧愁唱曲子，好好好。”高野却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硝烟飘上城墙，随风散尽，城头守军仍偏头伸颈，听得犹自出神。群雄品着歌意，眼望天际苍穹，想起万里狼烟，生灵涂炭，家国之恨，战场之险，心下暗暗嗟叹。

　　次日，庆阳城中又放出一批霹雳怪物，冲营荡阵。岂知乌力罕已连夜在白鸥天处讨得善法，号角呜呜声中，军中两侧各奔出三百铁骑，马鞍上连着一条条极长的牛皮索，布下十道拦马索，将怪物尽皆拦下。霎时间，空地上轰天震响，火光迸射，破了城中的木牛霹雳。

　　随后大军开动，冒着矢石，又来猛攻，城上守军鼓勇将之击退。

　　晚间战争间隙，楚落尘便避开花小小和高野，来到花不眠房中，学南楼诸艺。楚落尘机敏聪慧，又肯下苦功，几日间便大有进益。一老一小，除了打仗，就整日闭门聚在一起，花不眠见他伶头俐尾，很是欢喜，教完听水剑法，又教五五四象步。

　　花小小逮不到空闲与楚落尘单独相处，不由好生气闷。高野见状，心中暗暗喜欢，来陪她说话解闷，不料总是说不上几句，就被花小小一个软钉子敲了回去，心中纵有千般风情，又有谁人解得？晚上睡在床上，暗生闷气，连床板都几乎拍碎了。

　　如此一个教一个学，两月间，南楼诸般绝艺，楚落尘都已粗通，亏欠得只是火候而已。

　　庆阳城攻守苦战两月有余，蒙古大军数次攻上城墙，俱被花不眠、楚落尘督军击退，城中渐渐粮尽，董缨眼见势穷，暗中派兵下乡搜集食粮。军士焦躁，搜不出粮来，便放火烧房，庆阳城内处处火起。十几万百姓遭到洗劫，居无片瓦，露宿街头，更无一星半点粮米，号哭之声，震天动地，万般无奈，只得煮食死者尸体。

　　楚落尘耳闻哀号遍野，心中不安。这一日花不眠率军守城，楚落尘见战火稍歇，便带一队人马驱驰到城内乡村，亲临察看。见此惨状异象，当真有如五雷轰顶，咬碎钢牙，做声不得。

　　时值秋至，北地早凉，树衰草枯，悲风冷冷，直像一条条毒恶鞭子，四下抽杀。他茫然四顾，站在废墟余烬之间，眼望数不清的难民扶老携幼，饥寒交迫，簌簌战抖，远近冻死饿死者不尽其数。寒风抽杀着幸存难民，也一鞭鞭抽在他的心上。

　　呆怔良久，他只听到心下噗噗狂跳，仰天长叹一声，禁不住泪洒衣襟，跨上战马，径自去见董缨。

　　董缨正在花厅与李如桢饮茶说话，见楚落尘双目怒突，骤步进来，都吃了一惊。

　　楚落尘面色泛青，嘿然道：“董帅，是你在纵兵抢粮？”

　　董缨放下茶碗，面上一沉，道：“我手下将士腹中饥饿，怎能打仗？军中粮尽，不设法筹粮，这庆阳城还守个屁！那些刁蛮草民借出一些粮食，以供军需，等到打败鞑子，本帅还他们便是，有甚大惊小怪的？”

　　楚落尘怒道：“等你打退鞑子，庆阳城几十万居民早死光了，你守着个空城，有什么用处？”

　　李如桢喝道：“你懂什么？皇上付董将军守城大任，守城就是守土，将城池守住了，就算满城百姓殉葬，也有功劳。挡住鞑子兵锋南下，就算死上十城百姓也是值得，你仗着血热气盛，就有用吗？乳臭小儿，不通时务，懂得什么国家大事？”

　　楚落尘双目生寒，大声道：“我问你，是人有用还是城有用？是活人重要还是疆土重要？自古守城为下，守心为上，民心一去，大事去矣。你们为着保官升职，一己私欲，将万民视为草木，守住了城又怎样？还不是庆阳的罪人？如此守城，不守也罢？”

　　李如桢与他早有芥蒂，闻言大怒，腾身而起，戟指道：“你！你这朝廷钦犯，要不是许你戴罪立功，本官焉能容你活到今日？你好好守城便罢，如若不然，我一声令下，叫你亡命天涯，尸骨无存！”

　　楚落尘按腰喝道：“你倒来试试看？”

　　董缨见两下闹翻，此时正值庆阳危亡之时，楚落尘率群雄离去，情势更是不可收拾，他两相权衡，转念极快，急拱手向前，堆上笑脸道：“楚兄弟说的是，都怪本帅考虑不周，有罪，有罪，李统领也请息怒。两位都是庆阳干城，别失了和气，呵呵呵。”李如桢顺势下台，哼了一哼，坐了下来。

　　董缨转身喝道：“来人啊。”

　　亲兵在门外应声而入。董缨厉喝道：“叫你们好好借粮，你们却烧屋逼粮，骚扰百姓，尽给本帅添乱，你传令下去，将领头为恶的抓来砍了，辕门示众三日。今日起，不得妄动百姓一草一木，违令者斩。你速唤掌粮官过来。”

　　亲兵唯唯退出，不一时，掌粮官进来。董缨问道：“军中余粮还剩下几日？”掌粮官道：“幸得百姓处讨得粮草，还可支撑半月，那些个刁民，不给点颜色，还不肯献粮……”蓦觉厅中几双目光怒瞪过来，他心中一寒，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楚落尘忽道：“你即刻传令，将枪来的粮食挨家挨户归还百姓，要是少了一户，少还一斤，我拿你示问！”

　　董缨大惊，嗫嚅道：“粮食还了，我守城将士们怎么办？”

　　楚落尘沉声道：“捏糠为饼，杀马为食，当可做半月之粮吧？半月间咱们再来设法。”

　　董缨、李如桢相视一眼，无奈应了。

　　当日军中便杀马煮食，官军均按最低限量配给，几万官兵半饥半饱，几日下来，皆生怨言。楚落尘与花不眠招齐各大掌门，七嘴八舌，计议半日，俱无善法筹粮，人人一穷莫展，暗生闷气。

　　弓刀说两句：天气突变，寒潮来临，弓刀希望书友们在看书的时候注意御寒，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咱们的身体棒棒的，就可以尝试去做很多事情。记得一定要自己开心，不管是看书还是做别的事情。---2010、1、4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