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都笑了起来。花小小白他一眼,啐道:“你就知道吃,除了吃就是睡,怎么不见长肉长膘,真真气死我了。”
梅山猪两眼翻白,哇哇怪叫:“我背着你老子翻山越岭几天几夜,又打又杀的,你道好玩吗?这样折腾,怎能长肉?从来都是女婿背泰山,越背越轻快,你老子本来就该小楚来背,我辛苦死了,没人来疼,还遭来埋怨,还有天理吗?”
花小小听了,早已红霞扑面,将手中半碗茶水泼了过去,半笑半嗔道:“哎呦,山猪怎么就没人疼了,真是没天理哟,乖啊,这就来疼疼你了。”
梅山猪烫得跳起,怒道:“哪有这么疼人的?哎呀,娘嘞,烫得痛啊,还真是疼死我了!”
夷坚拍拍翅膀,呱呱怪笑不停。楚落尘红着脸笑着,俯身替梅山猪揉揉痛处,抬眼望去,正接着花小小一双如水妙目。四目相对,霎时间两人心意相通,没来由都面红过耳。
花小小忽然道:“也不知爹爹现在怎样了?小楚哥哥,你说那鬼脸儿谷主救了爹爹,真要留下他,不许他走吗?”
楚落尘沉吟道:“这谷中历来规矩如此,大伙儿怎生离开,还要等花先生痊愈后才能打算。”
梅山猪怒道:“有什么好打算的?软的不成,就来硬的,咱们会合老花,一路打将出去,怕他个鸟!”
夷坚斜眼瞧他一眼,道:“连‘暗夜之城’都斗不过谷主,你这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吗?”
梅山猪哼声道:“打不过也要打啊,我总不能丢下小楚老丈人不管的。”
楚落尘喝道:“又在胡说,吃多了糕点吗?”
花小小脸儿一红,又羞又喜,忽又想起谷中修真高士诡奇莫测的技艺,心中没来由一寒,颤声道:“这谷中神秘莫测,谷主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当年连我爷爷这天下第一高手都险些陷身在此,我们……我们怎能逃得出去?”
楚落尘轻轻拍拍她的香臂,安慰道:“不怕啊,总归会有法子的。”
梅山猪嬉笑道:“我有一计在此。小楚,那鬼脸儿谷主喜欢吃你弄的菜,你不如亮亮绝活儿,多做几个,哄得他开心了,没准儿还摆开酒筵送咱们离谷哩。”他越想越觉有理,深为得意,精神一振,不由咧嘴大乐。
花小小撇撇嘴,端起空茶盏作势欲泼,梅山猪急跳后跃,躲得狼狈,踢倒一张椅子,险些跌了一跤,怒道:“又来撒泼了?”
花小小拍手笑笑,忽又一整容色,啐道:“叫你乱出馊主意,小楚哥哥厨艺举世无双,那鬼脸儿谷主吃得欢天喜地,哪肯放小楚哥哥离此,这不是反坑了他吗?”
梅山猪一呆,愣在地上,又发作不得,甚是气闷。
楚落尘却掉过目光,望着夷坚,沉声道:“这大须弥谷波诡云秘,咱们处处要万分小心,夷坚且到门口去,看着点儿,有事示警为号。“夷坚应命去了。
他又看看梅山猪,微笑道:“我久历风波,哪天不是在刀儿口上舔血?此处虽诡秘难测,我却也浑没放在心上,只是一心要顾念你们,不得不暗自小心。自从踏进这大须弥谷,对几桩奇事却大感意外,真的想得头也破了,眼前还是一团雾水。”
两人互瞧一眼,齐声道:“什么事?”
楚落尘沉吟道:“这大须弥谷整日被莫名霞光笼罩,终日不散,这就是奇事之一。刚才我接下谷主布置的难题,前去烹制‘金齑玉脍’,更碰到一桩怪事。”
两人一惊,忙问:“什么怪事?”
楚落尘道:“那金衣谷主不知为了什么事,竟然将天下宝号名厨都抓来此间,逼他们各显身手,烹调绝味,原来……原来他肯放咱们入谷,是冲着我是个厨子来着,瞧他这般劳师兴众,绝非是贪图珍馐美味,这中间疑云重重,我瞧他他定是碰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要烹制绝世佳肴才能解决。要是我猜测不错,他将花先生救活后,还会来找我的。”
花小小喜道:“那好啊,他来求你,你正好要他答应我们带着爹爹出谷离去。”
楚落尘叹道:“好是好,这谷主神通广大,怕就怕他出的题目千难万难,我办不下来,岂不糟糕?”
梅山猪囔道:“是啊,要是鬼脸儿叫小楚再烹制一盘龙肝凤胆,小楚见也没见过,却怎么弄法?也只好照着糟蒸鸭肝、焦炒里脊丝的做法胡混了。”
楚落尘失笑道:“山猪以往常下馆子么?我瞧你挺会点菜的。”
梅山猪红着脸道:“在庆阳时,有时候射得鱼多,老子也会登楼点菜喝酒的,只要老娘发觉不了……”话犹未了,忽想起老娘惨死在家中,不由一阵难过,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楚落尘温颜道:“哭什么名堂?这么大一条汉子!这笔账记下就是了,好歹要向那鬼宗主讨回来。”忽又见花小小眉眼低垂,也欲泫然而泣,不禁跳脚道:“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大鼻涕虫带着小鼻涕虫甩鼻涕了,真拿你们没法子。”
梅山猪抹一把泪,哼哼唧唧道:“我才不哭呢,现在开始算,谁哭谁才是鼻涕虫。”
花小小听得心急,急忙抹眼收泪,撅着小嘴道:“我不是,我是眼里落了一粒沙子,臭猪才是真哭了,我见到了,你赖不掉的。”
楚落尘哈哈大笑。花小小嗔道:“小楚哥哥,不许你欺负我。”楚落尘笑道:“好,小小乖,山猪才是天下第一鼻涕虫。恭喜小小,将这顶大帽儿甩给山猪了。”花小小听了,心满意足,绽颜而笑。楚落尘见她转啼为喜,玉颊生辉,心中也觉欢喜。
梅山猪大感气闷,吭哧半天,轻哼道:“合着伙儿使招来了?晦气,我有什么法子?你们开夫妻店,一个持刀,一个拿斧,老子落单,横竖被你们杀猪就是。”
两人大笑,屋内气氛一松。楚落尘笑道:“你这头猪我是不舍得杀的,你要当真不听话了,我也会顾念旧情,轻轻下刀,割这么一小刀,你大可放心,绝不会用力割的。”
梅山猪怒道:“什么一小刀一大刀,你下刀割我,便算不得顾念旧情,你说,你为什么要下刀割我?”
楚落尘奇道:“我没割啊。”
梅山猪哼声道:“你嘴上抹蜜,心里就是想割,哼哼,连用不用力你都想好了。”
楚落尘大感委屈,道:“我不是不想割,不不,我不是想不割,不对,我是不想割,连做梦都不想割的,不信,你问问小小。”
花小小扑闪双眼,早已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半晌喘息已定,才说道:“傻哥哥不想割,我也不想割,好端端的,割肉干什么?我瞧啊,不如送给寺庙,庙中和尚将你当成佛猪供起来,天天在你耳边念经。念了几百年啊,山猪也得道成仙猪了,岂不有趣的很?”
梅山猪顿足道:“无趣,无趣!我又不是真猪,供什么供?你这么好看,要供也是供上你,庙里供上你这么个玉女,啧啧,大和尚小和尚都不念经,也不吃饭,天天发呆发愣,看你几眼,就管饱了,哈哈哈,真是有趣之极!有趣之极!就怕你小楚哥哥不答应……”
话没说完,头上早吃了一个爆栗子,花小小呸了一声,怒道:“胡说八道,臭猪烂猪,你不想活了?”
她露出刁蛮神色,以之对付楚落尘,往往能收奇效,却本分也奈何不了梅山猪,只听他嘻嘻笑道:“我倒是想活哩,就怕眼前有个哥哥不想活了。”
花小小见这浑小子疯言疯语,却没一句话不敲在心坎儿上,她心下暗暗思量,暗想要是自个儿有一天当真削发为尼,也不知这傻哥哥会不会真的了无生趣,不想活了?
心里想着,妙目一斜,就睨向楚落尘,却见楚落尘眉头舒展,在一旁呵呵直乐,她不由秀眉一蹙,嘟起小嘴,哼声道:“你还笑哩?好呀,真的愿意我出家呀?我这就走。”说罢,眉眼泛红,掉头作势便走。
楚落尘一慌,不及细想,情急间脱口而出道:“小小别怕,我是不会让你身入空门的,阿弥陀佛,要是真有哪家寺院胆敢收你,我非得打进山门,一口气拆了庙房烧了大殿不可。”
花小小骤然止步,见他答得如此爽快,芳心暗喜,破颜道:“算你老实。”
楚落尘忽然嘻嘻一笑,挤眉弄眼道:“这是有个名目的,要是让戏班子知道了,编成戏来唱,那就叫‘花小小出家为尼,楚大侠上房揭瓦;老尼姑四处逃命,有情人终成好事。’”
花小小咯咯咯笑得直不起腰来,跺脚道:“什么四处逃命,终成好事,难听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