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逗乐,心下均觉一定。楚落尘暗思既是不明谷主用意,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也便放下心思,他望望梅山猪,正要再打趣几句,忽听门外夷坚喝道:“什么人?”
一个童音道:“谷主有请楚公子相见。”
花小小喜道:“爹爹呢?”楚落尘一拉她,几人疾步跨出门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清秀童儿,瞧见楚落尘,躬身施礼,道:“谷主请阁下前去相会。”
花小小急道:“我爹呢?伤势治好了吗?怎么不见前来?”
童儿两眼一翻,傲然道:“谷主学究天人,应承了救人,就一定是救下了的,姑娘不必担心。”
花小小惊喜交迸,颤声道:“人在哪里?”
童儿道:“不知道,我只是奉令相请楚公子的。”
梅山猪仰天大笑几声,恶狠狠的道:“娘的,老子瞧你说是不说?”抢身飞扑而出。一扑之势,威不可当,左掌直抓过去,满拟一把提起他来,稍加老拳,迫他说出地头。
童儿皱了皱眉,眼见他势挟劲风扑来,竟然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粉嫩小手随手一招,似有一股吸力一引,将梅山猪的扑势引向一边。场中几人还没回过神来,梅山猪已然腾云驾雾飞跌出两丈开外。夷坚飞身掠前,将梅山猪扶了起来。
楚落尘微微一惊,拱手道:“谷主就是这样请客的吗?”
童儿道:“楚公子这便前去吧?”言下对适才之事丝毫不以为意。
夷坚倒提定魔槊,便要冲前放对,楚落尘忙掉头喝止,道:“好吧?如此便请带路前去。”一拉花小小,率着几人便走。
童儿将手一拦,道:“谷主只说相请楚公子,可没说请别人,几位留下等待吧?”
楚落尘朗声道:“我这几人同进同出,若是不便,便一起留下,不去了。”
梅山猪道:“是啊,你去送些酒菜过来,咱们吃喝事大,不去了,不去了。”
花小小一扯楚落尘衣角,悄声道:“真的不去?还没见到爹爹呢。”忽见他暗暗使个眼色,恍然悟到这傻哥哥是在以退为进,也便默不作声。
童儿冷笑道:“你真不去?真不想见到同伴了?”
楚落尘悠悠笑道:“谷主颁下严令,叫你请我过去,你却让他见不着人,我瞧你如何复命?”
童儿瞪了他半晌,见他犹自安闲若定,仿佛岳耸山峙,似乎心中蕴含着一种可畏的自信,足以藐视一切别人加诸而来的影响,不由面上变色,恨恨一跺脚,道:“好,好,你这样的人,倒真没见过,难怪谷主对你青眼有加。好吧,一起走吧?但你的伴当须得远离谷主住地百丈,你可答应?”
楚落尘微笑道:“好。”一挽花小小,当先而行。
须臾看到先前那座石屋,几人停步下来,楚落尘捏捏花小小手心,柔声道:“我去去就来,你会见到爹爹的,没事啊。”花小小只是深深瞧他一眼,嗯了一声,眼睁睁瞧着他相随童儿前行。
来到屋前,童儿通报了,屋中传来一个清淡冲和的声音:“楚公子么?快快有请。”楚落尘微微一笑,穿过霞光,举步迈进石门。
屋中满桌菜肴都已不见,金衣谷主独自而立,见他进来,眼中喜色掠过,道:“楚公子来得好,休息的可还好么?”楚落尘道:“好,多谢谷主挂念。”
谷主一振金衣,笑道:“好,我有一事要与公子商量。”
楚落尘心中一凛,暗想来了,那话儿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花先生呢?”
谷主道:“谷规所限,病人一旦身受本座活命之德,便得屈身留谷,永世不能外出见客,还请公子见谅。”
楚落尘皱眉道:“这是什么鬼规矩?谁定下的?”
谷主道:“我。”
楚落尘按腰道:“这谷规不通情理之至,谷主绝世高人,也有这等狗屁不通的规矩?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
他一上来就直斥其非,料到对方必定发怒,岂料那谷主神色不惊,依然淡然道:“谷规由我所定,当然也可由我而改,冲着楚公子金面,若是能应承一事,我便将这规矩稍一变通,也不稀奇。”
楚落尘心中一动,道:“如何一个变通法?”
谷主道:“花不眠留居此谷三年,三年后由他自定去留。”
楚落尘吃了一惊,大声道:“不成!小小孤零,身世可怜,怎能忍受三年分离?谷主不觉得这样的变通过于残忍么?常言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既要行善,便该一善到底。还请谷主索性大开方便之门,放咱们离去。”
谷主笑道:“有别必怨,有怨必盈,有盈必逢。光阴往来,何必思心徘徊?三年之期,转瞬即过,只是暂离,又不是永诀,公子又何须介怀?况且花家女儿有你照顾,行走天下,也有你悉心庇护风雨,总胜过有人孤魂野鬼,悬心似箭,有家不能归,有情不能续的。”他话语一顿,约莫是触到心中隐痛,言下若有伤怀之感。
楚落尘却顾不上细品他话中心意,冷笑道:“谷主说话好不轻巧?哼,那是没有搁在你身上,若是你有一个乖巧女儿,硬生生叫人拆散三年,父女心悬两地,不知会作何感想?”
谷主身形一颤,显是心中甚是激动,身上金衣一阵波动,轻叱道:“你……你!”
楚落尘大奇,不知他何以如此情急,怔怔道:“谷主这是何意?”
谷主目光闪动,半晌方才静神下来,道:“只要公子应允本座一事,本座便宽宏大度,留不留三年,便让花不眠自己做主吧?”
楚落尘失笑道:“岂有此理,难道花先生还愿意赖在这里,不想离开了?”
谷主也不作答,轻轻一拊掌,先前那童儿应声而入。谷主道:“你既然擅自将楚公子的伴当带来,这便领进来吧?再唤花不眠前来见我。”
他深居石屋,竟然早知道百丈之外的花小小等人,耳力通神,着实骇人。楚落尘心中一凛,暗暗吃惊,那童儿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谷主目中青芒一闪,轻哼道:“好大的胆儿。”
那童儿浑身颤抖,有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叩首。他一招间便狠狠摔了梅山猪一跤,身手委实不凡,此刻在谷主跟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楚落尘心中恻然,笑道:“是我迫他带来的,谷主要怪就怪我吧?”
谷主眸中寒光一缓,挥手叱道:“还不快去。”
童儿如蒙大赦,颤声道:“谢主人。”连滚带爬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