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在呆看,俄而一声洪钟响于一座大石屋中,眼前人影一闪,四名白发苍髯老道有如从地里钻出一般,站在五尺之外,正冷然望了过来。
楚落尘唱个大喏,恭恭敬敬的道:“晚辈楚落尘,偕同南楼花不眠、花小小,及夷坚、梅山猪前来拜会谷主,请前辈们引见。”他情知谷主是个戴青铜面具的青年人,故而一语道破,直言求见。
中间一个红脸老道低喝道:“谁引你们来的?你们怎能到达此处?”
梅山猪撇撇嘴,道:“翻山走来的啊,山猪命大,差点见不到你牛鼻子哩。”
楚落尘急瞪他一眼,转头抱拳道:“侥幸侥幸,来此也是一番天意,晚辈来得鲁莽,还请见谅则个。”
左首一个脸容红润,状如婴孩的灰衣老道忽然目光一凝,死死瞪住夷坚,厉声道:“魔界妖孽,敢擅闯此间,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身形一晃,也不见他抬脚作势,众人但见眼前一花,一条灰蒙蒙人影弹起,御风飞扑夷坚。
夷坚早已有备,陡然张翅飞起,持槊抡出个圆弧,激起咻咻风声,猛击而下。灰衣老道灰袖中忽然探出一双粉嫩拳头,两拳缓缓击出,两道白光随拳发出,正撞在槊尖。哔啵一声,天地仿佛一凝,时光静止下来,老道双足倏然入地半尺,十丈外一大片劲竹被无俦劲气压弯倒伏,刮剌剌从中断裂倒地。
花小小只觉胸口一窒,尖叫一声,楚落尘一手拉她,一手拉着梅山猪,闪身避开。
夷坚怪叫,巨翅怒扇,消去拳劲,紧一紧手中银槊,又要击下。楚落尘清啸一声,晃身冲前,喝道:“夷坚且住。”
夷坚收槊,双翅一敛,落下地来,鸟首一偏,目射幽蓝光芒,眼光中满是桀骜傲然之色。
楚落尘摆摆手,笑道:“前辈慢来,误会,误会。夷坚已经脱离魔界,转邪归正,和‘暗夜之城’没有半点干系,咱们持礼而来,有事求见谷主,万望引见。”
灰衣老道将信将疑,诧道:“诛魔信使背叛了魔界?有这等事?”
楚落尘笑道:“正是,咱们也是魔界敌人,和贵谷正是一条线上的朋友。”
中间那个红脸老道哼声道:“既然与魔崽子为敌,便饶了你们擅闯灵谷之罪,你们去吧。”
楚落尘踏前两步,陪笑道:“晚辈听闻谷主道德源深,医术神奇,历尽辛苦来到这里,想请谷主救治南楼主人花不眠,花先生在庆阳城头操琴驱使猛兽凶禽,独退数十万鞑子大军,伤了心脉,命若游丝,请前辈大发慈悲,救救则个。”说罢,深深一礼。
花小小冲前几步,娇躯一颤,跪了下来,悲声道:“请前辈垂怜,救我爹爹一救。”抬起头来,粉嫩双颊两行泪珠不绝滑下。
灰衣老道与另两个道人微微动容,意颇不忍,眼望中间红脸老道,齐道:“大哥,你瞧……”
红脸老道白眉一挑,缓缓摇头,道:“谷主近日无暇理会外事,你们去吧。”说着,转身离去。三名老道暗叹一声,垂首相随离去。须臾,四人身形晃动,走了个踪影渺然,四下惟余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几人大感意外,呆怔在当地。花小小面色发白,啊的一声,浑身一软,猝然昏厥过去。
楚落尘骤步抢了上去,一把抱起她来,急掐人中。半晌花小小悠悠醒转,小嘴一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捶着楚落尘肩头,哽声道:“小楚哥哥,我爹爹……爹爹他……怎生是好?”梅山猪将背上昏迷的花不眠身子紧了一紧,怒道:“什么鬼谷烂谷,老子进去放一把火,烧了这厮的棺材屋子,叫这些狗娘养的见死不救!”腾身疾冲而去。
楚落尘也无主意,点头道:“说不得要硬闯了。”扶起花小小,展开五五四象步,抢在头里,急奔闯谷。夷坚飞起,跟随而来。
岂料临近最近的石屋还有百丈之遥,地上忽然腾起一股白气,有如钢网拦阻,煌煌暗流,咝咝声响,不绝入耳。楚落尘登时如撞绵墙,蹬蹬蹬连退几步,带着花小小险些跌坐在地。接着梅山猪闷哼,翻身跌倒。楚落尘一惊,生怕他压坏了背上的花不眠,急抢前挽住他的身子。
忽听砰然一声,半空中夷坚撞在气墙上,弹了回来。他怪叫,提起定魔槊,劈头就打。槊影划过一溜银芒,劲气飚起,槊尖击在气墙上,噗的一声闷响,白气大盛,槊尖刺进半尺便再也进不去分毫。夷坚连声嘶吼,毛羽倒竖,奋翅拍打,持槊猛击,直累得大汗淋漓,忽听得楚落尘喝道:“罢了,夷坚别打了,下来吧?”他敛翅飞下,颓然一叹,喘声道:“好不厉害,这是什么邪术?”
楚落尘凝神瞧了半晌,见那气墙不受外力迫压,又缓缓缩入土中,沉声道:“这是谷中高人注入的玄气,瞧这阵势,绝非一人之功,多半是合十几人玄功,方能改天换地,叫外人无法闯入。”
梅山猪不由悲愤难抑,嗔目怒喝:“奶奶的,老子偏不信邪,挖地也要钻进去!”
楚落尘摇摇头,道:“省些气力吧?不成的。”夷坚忽道:“主人,你那手以指化剑的功夫极是神奇,可以一试。”他当日擒拿楚落尘,便是伤在他伏藏金气神通之下,记忆犹新,此刻忍不住说了出来。
楚落尘面上喜色一现,道:“好吧,左右无法,试试吧?”放开花小小,深吸一口气,潜运胸中伏藏金气,右手五指一张,五柄金剑陡然伸出,金芒炫目,直刺过去。
地面白气腾起,霎时间又布起一道气墙,金剑咝咝伸长,被气墙一阻,光芒大盛,炫丽不可逼视。三人在旁见了,又是欢喜又是紧张,花小小眉眼扑闪,拍手道:“小楚哥哥,加油!”
楚落尘一手按腰,迸气大喝:“咄。”五剑凌厉无匹,嗤嗤声响,登时将气墙刺出五个细孔。
三人大喜,齐声喝彩。楚落尘急运内气,五剑唰的一声,合并一气,化为一柄金刀,手势旋转,将气墙割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口子,大喝道:“快进去!”
三人哄然而呼,叫声中透出惊喜。夷坚双翅收拢,当先矮身钻了进去。
蓦地百丈外最近一间石屋中青光闪动,一大蓬青芒激射过来。夷坚惨叫一声,倒翻出来,浑身不停颤抖。楚落尘急喝道:“怎么了,夷坚?”
夷坚振翅拍动,头颈间几枚青芒闪出,射入地下,吐气道:“玄冥针还难不倒我。”双足一蹬,又要窜身进洞。
石屋中青芒急闪,将楚落尘挖出的洞口封了个水泄不通。楚落尘叫道:“夷坚且慢。”左手从袖中伸住,体内氤氲满胸,金气一转,土气又生,左掌凝足土帝神通,对准气墙洞口拍出三掌。
倏地谷内洞口处地面隆起,黄褐色的土气咻咻急响,将四下沙石草皮吸拢,化作一面五尺高土墙,玄冥针射入,毫无影响。楚落尘半片脸金黄闪亮,另半片脸黄褐沉沉,极是吓人,大喝道:“大家快进去了。”
夷坚双翅一扑,掠了进去。梅山猪早已按捺不住,负着花不眠,矮身窜入。花小小眼望楚落尘,神色怔忪,又是欢喜又是担心,轻声道:“我进去了,小楚哥哥。”楚落尘跺脚道:“快,快。”额头汗水如雨滚落。
花小小展开身法,闪身进洞。楚落尘松了一口气,吸一口气,冲了进去。他一闯过气墙,体内金气一敛,双掌挥舞,专使伏藏土气,身前土墙登时一厚。他势如疯虎,双掌推动土墙,护着几人,大步冲向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