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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法会·旧人

如梦观 调坎和离 5893 2024-11-12 06:23

  伊明诚讷讷不言。

  都灵道人并不好对初见一面的后辈弟子教训太过,又解释道:“人仙唤法是官府行文才如此唤人,而我等多是以散人称呼。”

  “我辈修行,莫要为了一点称呼太过较真,反而落了下乘。”

  “谢过前辈。”二人齐齐应道。

  伊明诚又低声与无尘子道:“讲经那日,有人称本尘大师为罗汉,便是前辈所说的缘故?”

  无尘子也想起讲经那日,本尘大师被换做罗汉,原本以为是有“笑面罗汉”等称呼被省了,不想是以人罗汉修为称呼之,又有扶风散人多日被换做散人,本以为其是个散落旁门的修行之人,不想竟是因其人仙修为,才被唤作“散人”的。其瞬间又想起一事,也低声问道:“道友,你老师没有与你讲述这些?”

  伊明诚耳朵绯红,摇头不答。

  静都道人倒是看不出不屑神色,平和应道:“道友,我等此时连人仙境界之门也未近得,便计较太多,打探太多,可能会误了自己。所以老师也未与我讲述那人仙故事。”

  “想来伊道友的老师也有这般顾忌,孤儿并未对道友讲述太高境界的事情。”

  行步脚下,还是先盯着前边的路为好,好高骛远,总想着飞腾云上,会跌跟斗的。

  都灵道人的居所在一处别致小院之中,因来人不多,故而只分得居室两间,旁边的居室也是一个落魄修行门派,比不得都灵道人所在的门派静虚观,名声不显,静都道人没提,无尘子也懒得问。

  便是与旁人共住,这院子周遭环境也比客房好了许多。

  客房位置便真的只有许多客房,前后两处相距不过是一丈,左右房屋也是鳞次栉比,虽不显得拥挤,声音稍稍大了些,便避不过隔墙之耳,也寻不得这院子的凉亭古树论说闲事,若是那静功差些的,晚上还要被磨牙呼噜声音乱了安稳睡眠。

  一夜下来,火气蒸腾。

  这附近数座院子,都是前有莲池碧水,中有红亭石台,后有翠竹古柏,左右两边菩提古树遮阴凉,前后对头银杏落绿芒,红梁一柱撑起天地,纸门两扇分隔动静。外间风景秀丽,里头檀木生香,墙上佛字压心魔,帘后经文度世人。

  端的一个修行净土,悟道洞天。

  莫说是前处的拥挤客房,便是无尘子在百江郡的宅院也比不得这附近随意的一座院子。只是可惜的是,这些地方的宅院乃是橙黄黝黑,年岁已经不小了,内外还有许多佛门佛家谒语:

  “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比不得道门亲近自然的风格。

  虽道门之人也不拘参修佛门术法,修自家道术,但日日在这禅机之中,怕最终也逃不得那被佛门度化的结果。

  四人入了院子,立时便有伺候沙弥问了四人午饭膳食事情,得了都灵道人同意后便去准备了。

  大悲寺安排的如此精细。

  无尘子与伊明诚对视一眼,皆可见羡慕。

  三人分了主次坐下,又有无尘子将早已在布袋中嗯嗯了半日的小黑放出,惹得一旁的伊明诚好奇不已,又有静都道人去沏下茶水,分予诸人,稍稍缓解一下闲逛半日的俗气,也斟酌一下言语。

  无尘子见缝插针,取了今晨得来的手串,恭敬道:“师叔,师侄此前见静都道兄手中法宝很是不俗,想来师叔是精通法宝温养炼化手段的。”

  “师侄今日侥幸得了这手串,看来不俗,只是不知温养法门,师叔可能教授一二?”

  那老道以为无尘子有老师传承,只是简单说了一下法宝温养手段,可惜无尘子当时心思不在,如今想来还是有些惋惜,没有多问两句。

  那手串黝黑油亮,能照出人影,在无尘子法眼之下有点点气息浮动,其他的便没有多少神异之处了,实在是比不上无我大师那金钵,也比不得静都道人那画卷。

  都灵道人倒没有因着无尘子马屁便开心多少,手法老道地接过手串,细细查看,又与静都道人看了,应道:“这手串算不得上品,手艺也勉强,也没有贸然篆些乱七八糟的符箓咒文,没有定性,不过材质不错,与你气息应能融合。”

  “比不得静都手中的下品法宝,但你若能温养出来,也是个辅助修行的宝物了。”

  无尘子应道:“师侄正是看这手串材质不错,才换了这宝贝。”

  无尘子是睁眼说瞎话,分明是这手串入了眼缘,那材质物件还是伊明诚帮着认出来的。不过伊明诚此时正留神这宅子内外布置,也便没有在这点细小事情上揭破。

  都灵道人又问道:“你耗费了多少?”

  “一本器道残卷和三道五雷符。”

  静都道人忍不住问道:“道友,你在曾家得来的,就是你用来换取这手串的残卷?”

  无尘子也没有怀疑静都道人的消息渠道,平静应道:“正是如此!”

  因着不知旁人的好处,无尘子故而能如此平静。

  那曾家庄的事情,静都道人自然是与都灵道人详细诉说了的,虽没有太多凶险,但接下了因果,胡八姑此时便成了甩不掉的包袱。幸亏有扶风散人在前边撑着,不然仅依靠静都道人一门,怕是会亏得典卖法宝了。

  静都道人迟疑片刻,欲要将那曾家庄誓言化解之法道来,但想想自己与无尘子也不是很熟悉,只得将这言语生生吞了回去。

  都灵道人对这事情不予置喙,只记起无尘子的灵符,又道:“你那五雷符与我一看。”

  无尘子颇为顺从,自符袋中掏出一张前身传下来的,送了上去。

  都灵道人看的无尘子动作,眉头直皱,接过五雷符细细看了,眉头散开,转为明悟,提点道:“你这五雷符,也还像那么回事,能够伤及人仙修行,对于鬼物克制厉害。此时不用玉册符匣装置,伤损倒也不严重,不过日后你符道精深了,还是要以玉册符匣放置。”言罢,便转手递给静都道人。

  “越是好的东西,越是要封印起来。”

  静都道人也细细看了无尘子五雷符,但其也就破境短短时日而已,还在稳定修为时候,看不出几分手段。

  都灵道人与静都道人心中各自判断,齐声道:“亏了!”

  都灵道人道:“那老道欺你不懂物器。”

  静都道人道:“你这符箓若是给了贫道,贫道也能予你几个静心凝神的法宝。”

  不待无尘子细细问询自己这灵符能够作价几何,静都道人将五雷符与手串都还给无尘子,问道:“伊道友又是修的哪般道法?”

  无尘子一时尴尬。

  伊明诚坐于最下,正看都灵道人等说说闲事,不料却被转向自己,顿时微有紧张,结巴应道:“晚辈修的是…是…炼精化气的法…法…门。”

  炼精化气是个绝好的借口,既是最为常见的,延伸法门也是最多,偏偏你还不能细问对方是走大小周天修炼,或是奇经八脉修炼,或是取了其中隐脉修炼?毕竟这些修行法门都是隐晦事情,旁人过问不得。

  看伊明诚结巴模样,无尘子插话转了话题问道:“前辈,我这手串新得的,却不知温养之法,师叔能点拨一二?”

  伊明诚微微欢喜。

  静都道人颇有几分不满意。

  都灵道人目光在无尘子二人身上转悠几圈,不以为意,授意自家徒弟,静都道人懂了,应道:“法宝温养法门千千万,根本说来,还是以法力温养为根本。”

  修行之人,不以法力温养,莫不是学那邪魔方法以无辜旁人的血肉魂魄温养?

  静都道人又解释道:“都是以法力温养,但手段不一。譬如我的镇魔法像,便需要以香火诚心敬拜,又佐以降魔经文温养之,使其法力渐渐圆满,灵性自生;此外,在无有灵性时候,出入携带也需特制的符咒封印了法力,小心安置,免得邪物窃据神像。”言罢,似乎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道友,这封印法力的符箓,你可会绘制?”

  无尘子眉头微皱,略做思索,应道:“惭愧,我近些年都是精于五雷符和凝神符,莫说是旁的符咒,便是我修为也落下不少。”

  前身确实传了许多绘符化咒的经验下来,但无尘子接手后也只是屡屡温习那能赚取银钱的凝神符,能够逃命的遁身符和能够灭敌的五雷符,虽也知有旁的符咒神奇,却只能以当下精力不足,稍稍留神了,倒不敢分心反复研习。

  每一道灵符看来简单,实际参悟起来,耗费的精力可不是一点两点的。

  今日听静都道人提醒,自己才想起还有个封印宝物的符咒,想来也是修行者携带法宝用得上的,应该也是前途广大,回去还需分出精力,专修些许时日。

  当然,对于静都道人却不能言明其中详情。

  静都道人也未生出不悦,想来也明白精研符道的难处,接着道:“道友这手串,若是想养成个驱邪除魔的法宝,可置于真武大帝等斩杀镇压邪魔的神明神像之前,每日接受香火气息,你每日早课时候,也以法力掐动手串,平日修行时候,也掐动手串,便是温养法门。”

  “最好每日受正午时候烈日暴晒,五月初五日为最佳。”

  都灵道人提醒道:“静都,你这法门是仿的佛门炼器法门,与无尘师侄修行不符。”

  “纳纯阳之力入内,这法宝才是降魔利器。”

  “无尘子”的老师仙逝数年,前身都一直守在那三清观未曾另投他门,嗯,或者也是没有门路,也足见其是个心有盘算的,断然不会将新得法宝温养成个除魔杀鬼的法宝,毕竟无尘子已“精通”五雷符,已经用不着再添上一件除魔卫道的法宝了。

  反倒是弄个护身凝神的法宝,才是正理。

  静都道人一愣,瞬间明白过来,又教授道:“手串之用,也可温养成静心凝神的法宝,手段也与前边说法相差无几。每日早课时反复颂念宁神咒,清心咒时候,以法力掐动手串;平日心神宁静时候,也以法力掐动手串,心神不宁或气息杂乱时候,将手串封印了去,此为养成时候手段。”

  “若有沾染阴邪气息,可以用无根水化解。”

  一时忍不住,静都道人秃噜嘴了:“阵法宝物,倒是与佛门温养法门……”

  都灵道人咳嗽两声,喝止了静都道人,转了话题,插话问道:“静都,你这手段,是从何的来的?”

  静都道人猛然醒悟,自己是交浅言深了,忙应道:“老师,这是弟子自曾家庄所赠的残卷之中的悟得的,也才入手不久,还未能亲自温养。”言罢,又对无尘子道:“待得手串能够散逸宁神气息,便表示手串已经有所成就了,便不需每日特意温养,此时便可每日随身携带,其自能吸取道友修行时候的安静气息弥补自身,也能于道友暴躁时候压制道友心中杂念。”

  法宝温养之法,无尘子也自此前交给器道老道的残卷之中看了一点,隐约知晓是以法力温养,如何以法力温养,何时以法力温养,却不是无尘子能够译读出来的。

  读了,晓得了,今日才能送出去。

  此时听静都道人言语,无尘子方才明白,便忍不住叹道:“果真复杂!”

  伊明诚忍不住问道:“前辈,这般手段,需耗费多少时日?”

  静都道人也稍稍回忆,应道:“此般手段,只是第一步温养有所成就,便需要一年之久。”

  都灵道人见不得弟子被问得尴尬,忙补充道:“无尘修为稍差,怕不得耗费两年三年,才能温养完成!”

  伊明诚又有些忐忑问道:“前辈这手法并未实践过,可是真的能有效果?”

  静都道人顿时脸现尴尬,正在犹豫如何解释。

  都灵道人也哑口无言。

  “非有三年五载,不能养得一件,耗费时日着实不短。”

  “法宝,一身护持的,自然不能轻松成就。”

  无尘子闻言,如何也不能安然,正要问话,门口便有沙弥出声道:“散人,寺内无戒师叔前来拜访,还请散人开门一见。”

  得了都灵道人应答,立时便有威严和尚闯入,又有沙弥托了瓜果饭食进来,正是前去准备午餐的沙弥,后者也不理会几位正在借着茶水消遣的高人,径直到了一旁八仙桌上放置餐食物件去了。

  而那闯入之人,正是之前在嘉定县与无尘子有一面之缘的无戒大师,不过无尘子此时应该尊称无戒罗汉。

  那无戒和尚也记得无尘子,先与都灵道人施礼拜见了,又有静都道人备下茶盏,稍稍缓和,待那侍奉沙弥将一应餐食果蔬放置妥当退去后,才缓缓道:“自上次嘉定县与静都道友一别,已是半年之久了。”

  早有香气弥漫于禅室之内,轻嗅之,可以识得鸡鸭之香,勾人肠胃。

  无尘子明显见得座中诸人都咽了口水,便是一直高深的都灵道人都有变化。

  无戒和尚来得不是时候。

  静都道人已挪座于下,应道:“久行外地,数月不得见,此前途经嘉定县,与道友一聚,极是欢喜。”

  无戒大师又道:“嘉定县一别,又是数月,老僧都在闭关修养。近日得闻那胡八姑也招惹了你们,特意出来问询一下。”

  都灵道人显然早知无戒来意,此时便是安稳若素,神色半点不变。

  无尘子与伊明诚对视一眼,前者好奇,后者朦胧。

  无戒大师看了一眼左右,毫无顾忌问道:“那胡八姑法力极强,与张补之别有因果,老僧贸然插手,受伤不轻,至于今日也不曾恢复。以老僧手段,那胡八姑当也不好过。可没想到老僧闭关几个月的时间,胡八姑又跑去百江郡祸害旁人了。据闻我那师兄也与狐妖拼了一记。静都师侄,可能为老僧讲解一下其中经过?”

  言罢,无戒大师便换了灼灼目光,死死盯着静都道人。

  都灵道人冷眼旁观,并未言语。

  此事都灵道人虽也晓得,但不是亲历,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揽过来,只能让自家弟子好生琢磨一下,如何应对了。

  静都道人颇有疑惑,无我大师竟没有将其中牵连告知无戒大师,但又猜不透几人心思,自家老师也不支招,也就只能含糊应道:“据那曾德善曾居士所言,其是得了张补之张县令的一个宝贝,才将胡八姑的因果全数接过来了,不过其中因由,曾居士也没有与我等明说。”

  “道友也晓得,我道家自寻清净,曾居士不说,我也乐得少掺和一事。”

  “如今就是自己个儿被掺和进去了,挣脱不得,不是个好事。”

  无戒大师收了目光,思索片刻,点头应道:“百江郡的曾家一脉,主掌了巴蜀一地的商贾之事,为皇家和朝廷效力,声名如雷贯耳,吃了那张补之如此大亏,招惹上了这么一个狐妖,想来也不愿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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