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弘光供奉的后事由我曾家安抚,定然不会有妻儿来寻两位的麻烦。”
“当然,二位入了我曾家,偶尔护持一下商队,平日也是自在,想访道问佛,随心随性。”
“这可比太乙观那些道士,都要清爽许多了。”
“我曾家还会给二位的千百宝物丹药,家宅院落,金银财宝,也是不缺。”
“如此优待,已经与贫道差不多了。”
“二位,以为如何?”
司空道人也有不少散修道友,有在各地斩妖除魔偶尔挂单的,也有做了其他贵人家族供奉的,往来之间偶有炫耀,倒是将彼此的待遇了解得七七八八。
相较而言,曾家的地位待遇,却是第一。
当然,曾家的好处,比之皇家的好处,又弱了不少。
皇宫大内的宝库,有修行功法数百,灵丹妙药无穷,其供奉待遇,比之太乙观大悲寺真传弟子只高不低。
当然了,皇家供奉的差使,也比曾家的要劳累许多,旁的不说,隔个三年五年便要寻一处郡县巡察暗访,检查那些多年前布下的封印,又要考较官员,免得有那不走正道跟妖邪鬼物勾结起来的官吏,坏了皇家定下的规矩。
若是遇到年辰不佳了,皇家供奉还要巡视天下,祛除邪物,免得其祸乱百姓。
十分辛苦。
暗中比较,司空道人私以为,还是曾家的供奉舒坦些。
司空道人自以为颇为厚道了,但对面两人却不以为然。
居然想让自己二人成为曾家门下!!
这老道士倒是敢有这想法!
这贪心程度,令无尘子二人叹为观止。
胡八姑还在呆愣,指了指自己,又看向无尘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无尘子已经发话了:“实不相瞒,晚辈已经在筹谋重建三清观了。”
“着实不能供职曾家,还请前辈见谅。”
言毕,拉了胡八姑便回头,往那方圆十几丈都是废墟却仅存的两间客房而去。
曾家这地方不能呆了,图谋自己符箓还好,居然图谋自己身子,实在是过分,更有甚者,还想将胡八姑这妖精也拖下水。
自己对待胡八姑都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逾越之举,曾家何来的自信,能够降服胡八姑的?
早点走,早点走,晚了就有祸事了。
无尘子想到此处,脚步越发急切了。
后头小娘子也颇为顺从,显然对曾家招揽不上心。
“道友杀了我曾家人,这般半点说法不给,便走了,也太看不起我曾家了!”
身后那司空道人声音高昂了几分,又有法力波动,无尘子尚未转身,已经有地脉阴气袭来,其中夹杂了不少杀意,让无尘子汗毛直立。
胡八姑也眉头一皱,柔荑脱开无尘子,掐了个诀,身上法力也涌动。
有那地脉阴气跳起,化作一面护盾,砰的一声炸开,却是将老道士试探的法力给挡下了。
二人急急转身,司空道人身侧出现了一只白鹤,正睥睨盯着无尘子。
这白鹤神俊非凡,只是看向无尘子眼神颇有几分不屑。
无尘子可不敢小看了这么个仙兽,前两日才在刘家那儿见识了一只可以将一整个如同汪洋一般的灵气给炼化的朱雀,这一只是不是有什么神通,可难说得紧,需得小心万分。其也不迟疑,明晃晃掏出符匣,将一大堆符都取了,护身的驱邪的,慢悠悠丢在自己袖子里边,也不怕对面瞧见了。
至于曾德财二人,已经消失不见,想来是被司空道人以遁法送走了。
二人都是贵人,还沾染了些许皇家龙气,若是伤着了,有些麻烦。
此地剩下的,都是修行,便是出手,因果自担,也少了束手束脚。
胡八姑挑挑眉,挥挥手,将那已经散乱的阵法灵气驱散了,摇摇欲坠的乾坤二字也落了,紧跟着又掐了个诀,周围废墟顿时涌动不止,有黑气自废墟下面蛇行而来,却是胡八姑也在引动地脉阴气。
周围地脉阴气,立即散做两团,泾渭分明。
司空道人面色顿时黑了。
这小娘子看来不过是灵境修为,驭使地脉阴气如臂指使,比自己这淫浸地仙之道十数年的还要精通些。
是个好手!
“也好,老道久不出手,今日正好看看这位破境娘子的手段!”
“聒噪!”
胡八姑一个不耐烦,便是一道乾字灵符,遥遥一指,有太阳真火涌动,肉眼可见,凝做数团尺多大小的模样,直直冲着那司空道人飞去。
周遭散乱灵气,被那乾字灵符一照,也化作一团灵火,紧跟其后。
司空道人手印尚未结完,被那纯阳气息一激,一个激灵,连连闪身,留了一道影子在原地,其人已经闪到三五丈外,避开这紧随其后的乾字灵符。
身旁仙鹤也不闲着,振翅飞空,对着尚在呆愣的无尘子一张嘴,也有一道灵气激射而出。
刺啦……
此灵气如矛似箭,有妖邪之感,又夹了几分道门中正平和之感。
中正平和,并不是不可以杀人,如法剑,也是君子之器,依旧可以砍人。
无尘子被那杀意侵染,回过神来,也是其没想到司空道人如此大胆,竟然敢以一敌二。
不过既然已经动手了,还是先拿下那只鹤再说。
无尘子也运转灵气,默默念诵印诀,借来虚空神力,瞬息间绘制了个四五个定身符,模糊虚幻,又勉强元神引动,直直向着那三尺仙鹤飞去,又有驱邪符自袖中飞出,散发灵光,迎着仙鹤吐出那道灵气挡去。
司空道人闪了七八下,终于避开胡八姑的乾字灵符,顺势一引,将那灵符已经丢出了大老远,落地,惹出一点火星。
连护身手段都没使出来,就已经破了胡八姑的乾字灵符,这手段,神妙。
胡八姑也皱眉,绘了个坤字灵符,挣扎两下,堪堪将已经破开无尘子道法的灵矛退去,又也绘了个乾字灵符,对着正在半空盘绕躲避的仙鹤追逐而去。
其脚下地脉阴气已然跃出,化作个护罩,将自己和无尘子二人护得安稳。
司空道人见自家仙鹤被妖境的敌手追逐,颇为心疼,也使出神通,将召唤方才离去的五位供奉的传音递了出去,这才掐诀引动,地脉阴气变化,生出百十个黝黑纯正的长矛,也对着胡八姑冲杀而来。
每一道长矛,都有煞气在其矛头,漆黑颜色,十分骇人。
那老道也晓得轻重,打算先拿下了胡八姑,余下事情都好办!
无尘子引动定身符追逐飘渺灵动仙鹤的时候,已经见着了那周围几个供奉身影,暗道不好,驱散了定身符,在胡八姑护持下,连连掐诀,踏动罡步,又有个五行灵符生出,金木水火土,神念一动,已经将这灵符分布四方。
二人周遭位置,灵气跳动,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八姑,赶紧动用阵法!”
胡八姑心领神会,也掐动灵符,将那乾字灵符散做五六道灵气长矛,锋利无比,追着老道士便刺下去,又引着五行灵气运转。
霎时,那不过是散发五色灵光的五行灵符,被胡八姑移动,生生涨大了几分,有丈多大小,光芒璀璨,又有白黑红黄绿五色蔓延开来,不过是眨眼时间,已经将这院子牢牢笼罩在一个五行阵法之内。
五道灵符旋转不休,又有五行灵光在其外,护持灵符安全。
瞥见司空道人已经将灵气长矛化去一半,胡八姑又不甘心了,心思一动,老早前布下的手段跳动,那玄黄颜色一闪而过,立时整个曾家院子内外有淡淡一层妖气涌出来,缓缓向着这破败客院流过来。
司空道人也察觉了附近灵气变化,面色大变,驭使了个破煞符,将胡八姑的灵气长矛化去,又去救被胡八姑神通追得险象环生的仙鹤。
后者虽在天上,却也不得自在。
飞高了,固然不受影响,其本身也伤不了无尘子二人。
飞低了,其法力可以威胁到二人,自己也要被追杀。
真是两难。
外头有那动作迅速的几个供奉,一头撞进五行阵法内,顿时周身法力运转不畅,有千钧巨石压来,又似在湍急河流之中,险些站不稳脚跟,身上有数种灵符也被其中杀气引动,灵光闪闪,不是护身的,便是驱邪的,看得无尘子一阵眼热。
这道士的威风,比自己可差不多了。
还有几个速度慢的修行,也在缓缓靠拢,本想驭使灵气,却被地上那阴气妖气给挡住了,神念险些使唤不动这些灵气,心头咒骂,却也手执符箓,小心翼翼避开那些妖气陷阱,靠拢过来。
司空道人心急如焚,刚将仙鹤救下来,却没想到自己已经被个阵法笼罩,极不爽利,周身灵气都被压制了,驭使时候颇不顺心,又有脚下阴气已经渐渐成型,快要漫出地面,外头还有妖气聚拢,心中也是紧张,又是赞叹:没想到对面那小娘子对地仙之道如此纯熟,自己这边五六个修行,居然还压制不了!
欣赏归欣赏,老道士手下却是不慢,也连连掐诀,一意要将胡八姑那地脉阴气抢夺一部分过来。
这院子内灵气要是被胡八姑全数占了,自己还拿什么跟这小娘子争?
若是被一帮供奉看见自己破境十数年了,还是曾家的大供奉,备受主家尊敬,却斗不过一个刚刚破境的小娘子,自己的威严,怕是立刻没了,这帮供奉对自己不说视而不见,至少阳奉阴违是定了的。
预见后果,司空道人悄悄驭使了更多的神魂之力,一心要将这院子内外的主导权给拿回来。
仙鹤挣脱无尘子定身符,立时斜着脑袋一瞪,见了无尘子身影,眼珠子通红,双爪跳跃,双翅长伸,伸着长喙便要来啄无尘子。
无尘子眼尖,已经瞅着那长喙上有灵气波动。
甚至那鸟还不时转着眼珠子,打量院子内外的灵气变化,但凡无尘子掐诀或者胡八姑将眼睛转动其身上,这鸟立即高飞避开,又直直落下,深谙兵法之道,丝毫不想让二人手段落在其身上。
这鸟贼精。
无尘子也不敢让那长喙真的啄着自己,忙取了定身符出来,遥遥对着冲来的仙鹤。
这还没掐诀,那鸟就收了下坠之势,只在天上三丈地方盘旋。
方才仙鹤在半空受了胡八姑乾字灵符威压,躲闪不及,生生受了无尘子那已经快要消散的定身符一招,法力身形都凝滞了,直直坠落下来,若非是司空道人出手及时,将其救下了,其已经受伤了。
十余丈落下来,那仙鹤也讨不了好。
无尘子笑了,张大嘴巴,无声嘲讽:果然只是个傻鸟!
若是自己,早叼了石块一股脑砸下来,任由敌人法力高深,也得躲着走。
此时被无尘子威胁了一下,身形变幻不给敌人机会,双眼滴溜溜转动,盯着无尘子,又见了无尘子嘲笑模样,这鸟也有火气,也在琢磨,看什么时候才能偷偷摸摸给无尘子来一下狠的。
无尘子一人一鸟正在对峙,二人身侧的胡八姑与司空道人也不停歇,各自施展手段,这个刚刚绘制了一道杀伐符咒,那个便是一个地脉阴气,将尚未成型却已经镇压附近杂乱灵气的符文给破了。
那个刚招来五行灵气,这个也是一道镇邪符,将那灵气给落了。
又有灵气化剑,暗中射来,被彼此护身神通挡下,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又有灵火成海,飘荡烧灼,将那仙光道法鬼气点燃,惹出一片哔哔啵啵声音。
还有地下阴气,头顶真火,一会儿我压过你,这院子里便是三伏热天,炽热灼人;一会儿你压过我,这院子又化作数九寒天,冰天雪地。
还有那五行灵气,金木水火土,颜色变幻不定,清白红黑黄,来回变动,将人眼睛晃得生疼。
你方术法刚出,我便是神通相抵,我咒文刚落,你便是罡步化去。
一时间,咒印罡法变幻,好不热闹。
一时间,这院子内神光妖气来回涤荡,黄色绿色交替。
那五行阵法也摇摇欲坠,有胡八姑补上相生运转的道蕴,也有老道士克制破灭的道蕴,浓淡变化,瞬息难说,好容易将几个供奉丢出去了,外头还有不死心的供奉取了法器灵光来回劈砍,又有经文咒文声音破开阵法传来,有破邪声音,有护法声音,有蛊惑声音,还有佛门经文诵读声音。
吵吵嚷嚷,比那集镇地方还要热闹几分。
无尘子一边死死防备仙鹤,分神瞅得五行阵法已然快要散去,看来胡八姑被老道士纠缠,分不出心思来护持阵法,又怕外头几个供奉闯进来捣乱,心中不安,念动咒文,身边又是五道五行灵符生出。
这五行灵符模样飘渺,看来是无尘子法力不济,已经绘制不出方才那神妙灵符了。
实则无尘子的法力还不少,只是元神有些空寂,许多法术威能都弱了。
那仙鹤也是机灵,瞅准机会,爪子一刨,身影一闪,快若闪电,不待几人察觉,已经到了无尘子身边,张准便对着无尘子脑袋啄去。
这鸟喙上有灵气跳动,色白,属金,隐约间看得一个道家符文在其上。
眼瞅着那仙鹤要得手了,却不想无尘子仰头一笑,那仙鹤警铃大作,正要飞回,却被无尘子手上已经引动灵力的定身符给拍了个正着,顿时周身有地脉阴气蔓延,化作绳索,将其体内法力镇压了,便是气血也被牢牢锁定,半点也动弹不得。
“阿阿~~”
仙鹤眼瞅着便要落地,然后被邪笑的无尘子给收拾了,心头急迫,惨叫连连。
落入对面那道士手中,不是红烧,便是清蒸,惨了,惨了!
司空道人眼疾手快,一见自家仙鹤惨样,立时停了手上攻击火符,引动法力,画了个护身符,破开胡八姑的阻挡,堪堪将那仙鹤从无尘子手下给抢了下来,正要劈手化去其身上的定身符。
胡八姑如何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也乘虚而入,立即散去笼罩全身的地脉阴气,也掐了个坤字灵符,又有无边地脉阴气涌来,又有早潜在院子外头的无穷阴气也涌了进来,直接化作无穷威压,直直便冲着司空道人压去。
都是高人,引动地脉阴气成了神通,一个念头便能驭使如意。
霎时,这院子内被薄薄一层阴气妖气给盖住了,便是头顶天空,看来也是阴绿的。
几个散修身上那符箓,也噼里啪啦一阵爆响,生出百十道金光,将那侵入体内的妖气阴气给挡住了。
又有那鬼鬼祟祟和尚的经文,本来在天上流淌,如今被这气势一压,立时落地,散做金光,散做五行,那和尚的盘腿坐姿,也被压的散了,口中经文,也被堵上了,如何也念诵不出来。
还有个供奉更是凄惨,好容易使了一道符出来,却被胡八姑的妖气阴气一压,立时退了回去,将那道人逼得险些吐出两口血来。
这些人,连胡八姑布下的阵法都破不开,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