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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张庄·壹拾叁

如梦观 调坎和离 5933 2024-11-12 06:23

  无尘子顾不得留神那老头,吩咐道;“徒儿,速速替为师护法!”

  又有那庆鸿道姑、安平道姑也齐齐出声:“为师还需打坐片刻,徒儿护法!”

  “道长……”

  有那族老疑惑之言传来,却已经被无尘子略过,早盘腿坐下,闭目引气,舌顶上颚,便有那驳杂灵气流动,如长鲸吸水一般,自无尘子鼻尖涌入,被那肺神收了,经由中丹田,一点点绕着周天经脉顺行逆行,又有气血精神,将这灵气打入自家神魂印记,如此便成了道家法力。

  那赤色法力也不落入丹田,依旧游走周身经脉,先将那干枯的经脉润泽起来,待得干涸经脉有了灵气滋养了,这才取了其中纯阴纯阳两般法力,悄悄落入丹田之内归做一团,呈阴阳,显混沌。

  ——这般景色,千百次也看不够。

  如此十来个周天,非但下丹田法力恢复了三成,便是周身气血也在灵气游走几遍之后,恢复了七八分,纵然此时再有那鬼物来袭,自己已经能够护持得自己还有几位道友,保得安全无忧了。

  无尘子便收了周天运转,睁眼,起身。

  一旁的清缘也趁机恢复了几分体力,忙伸手将自家老师扶起来。

  这庄子,被八种罡风清扫了一遍,非但昔日那灰蒙蒙景象不见了,便是满地枯草腐朽,也都没了,虽不止焕然一新,却看来颇有几分年节时候的干净清爽。

  又有那柳树叶子,枣树叶子,家家户户门前屋后的柑橘桃李上下的枯落,也被卷走,仅剩的一二丝新生青翠颜色,却是方才灵气充盈时候,催生出来的。

  又有几个青翠鸟儿,扑棱翅膀,飞过这庄子,叽叽喳喳,间或一张嘴,吞了两丝飘荡的灵气。

  又有那蛇虫鼠蚁,在诸人不可见之处,悄悄游荡,上山的上山,落地的落地,入洞的入洞,个个心满意足,似吞了大补灵丹一般,显出几分醉后的憨态。

  再往远处望去,隔着这庄子五六丈的地方,还有五彩斑斓的锦鸡,灰不溜秋的野鸭,也支棱着脑袋,远远望着这庄子正中,片刻后,终于也顺着兽潮悄悄向着远处跑去。

  庄子外头的事情,有心的懒得管,想管的察觉不了。

  对面,已经恢复过来的族长老头,领了七八个看来精壮实则福禄寿三火皆已经虚弱不堪的汉子,正围在子真道人身边,目光灼灼,盯着老道士,一副择人而食的凶煞模样,后者虽面色惨白,一身道袍都能拧下半桶水来,却还是靠着真儿与那法坛撑着,细细解释道:“……这妖邪鬼气太过凶厉……”

  “贫道也想以平和手段将那妖邪收拾了。”

  “至于居士家宅破损,非是贫道所为,诸位不可随意攀咬贫道!”

  老道士声音轻弱,若非无尘子耳聪目明,怕还听不得。

  那族老面色不太好看,满脸怀疑,又有几分戒备,紧紧盯着子真道人。

  今日的阵仗实在是太大了,自己已经问过了,庄子内百十户人家,就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要不便是锅碗瓢盆坏了,要不就是桌椅板凳被伤了,更有几个老头摔在地上,此刻还躺在那直哼哼。

  几个道士也将自己折腾的险些不成人形,居然还说不要钱。

  这,怎么想,怎么怀疑、

  那七八个汉子也是神情紧张,手里的镰刀闪着寒光,双眼之中有凶光,但看了子真道人手边那还有点点灵光跳跃的法剑,悄悄避开,显然惧怕,欲要伸手去抓子真道人袖袍,却有真儿勉强扑下。

  又有庆鸿道姑、安平道姑两个道姑带了弟子立在一旁,出声劝阻:“诸位善信,这妖邪鬼物祸害非常……”

  “前辈为诸善信化去劫难,乃是功德无量,如何会伤损你等家宅物器?”

  “胡说,我家东西,全都烂了!”

  “对,对!”

  “我婆娘这会儿还在地上摊着呢……”

  “李家的,你婆娘身子可差得很,这一倒下,你家地没人了……”

  ……

  一时吵吵嚷嚷,各执一词,还有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那拱火,将诸人心头火气又撩拨了几分。

  ——不过有方才镇压整个庄子的威慑在,围着子真道人的十几个人都有些瑟缩,不敢真的动手,对这看来虚弱的老道士忌惮不已。

  “如何?”

  无尘子看得有些懵懂,问道:“为师打坐了多久?”

  清缘颇有不屑看了那族老一众人等,听了老师问话,忙应道:“老师打坐有半个时辰左右吧。”

  “方才老师打坐之后,师伯运转神通,告知村民妖邪已去,可以自便了。”

  “那老叔本想对师伯道谢的,此时村人却跳出来,说师伯做法坏了他们的家具屋墙,要师伯赔他们银钱。”

  “两位师姑也上前相助师伯,却被那些村人一通污言秽语给逼得退到一边了。”

  无尘子片刻时间便想通了来龙去脉:子真道人也是被八个修为参差不齐的阵基给坑了,怕这阵法运转太久,对八个阵基压力太大,诸人力有不逮,便起了心思,以快打快,意欲早早将这事情收拾了。

  可惜,最后那一波那八卦神光运转太过迅速,与那杂乱气息生出冲撞,如人起了争斗,难免伤及人物。

  这先天八卦阵法也是神奇,只是将这被鬼物祸害得极为凄惨的张庄圈在其中,再将诸阵基的咒文法力引动,来回涤荡,内将八个阵基的法力消耗一空,外与鬼物阴煞争斗凶厉,祸害了不少本就岌岌可危的破屋烂物,或者还伤损了几位村人。

  ——在阴气邪地待得久了,非但伤损福禄寿运程,还有可能被阴气邪气侵入身子。

  如此,威能无穷阵法,自然会将那村人身上的阴邪之气拔除,自然难免有所伤损了。

  这便给了一帮子村人借口了。

  村人说精明,也有精明的,如那老族长,只将矛头一股脑往几个外来道人身上引,有那道人让自己作证的,便含糊其辞,只说自己当时趴在地上,啥也见不着;又有个憨乎乎的儿子在一旁指着几个道士,说什么黑色白色的,又让人浮想联翩了。

  再之前还有子真道人让村人都回家,闭门落锁,又是个口实。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便拼凑出了自以为的“真相”:这几个道士定然有什么图谋,不是看上了自家后山,便是自家的屋子,不管怎么说,肯定是起了坏心思。

  至于后来么,便是那些村人口口声声说子真道人施展邪法,伤了自家屋子器具,要赔银钱,也亏得那些体弱人等还没跳出来,不然子真道人更难应付。

  清缘活了几十年,与那良善打过交道,跟那恶毒的也应付过,自然晓得诸人心思,此时见无尘子面色变化,忐忑不安问道:“老师,这事情如何收拾?”

  “毕竟都是穷苦人家,一根筋的,对修行事情又不清楚,师伯一人怕是说不过他们!”

  “弟子也帮忙了,也不行。”

  无尘子也觉得脑门疼,斟酌片刻:想走,自己等人还是能走得掉的,只是子真道人来的时候已经报了名号,如此灰溜溜便走了,有理也变做无理了,到时候这庄子村民宣扬出去,自会坏了碧霞观名声。

  想留下来,劝说这帮村人,却是如何也劝不回一帮入了牛角尖的村人。

  这些人,怕还是想趁机讹几个银钱的。

  早知如此,自己等人只说是游历道人,途经此地,见了妖邪作祟,只做个功德的便好了!

  至于这阵法,实在是用不得,随便来个简单的道场,大家齐诵经文,将那阴气鬼气逼退便好了,何至于到了此时,费力不讨好,不得感激,反招了挂落?!

  左右拿不定主意,反正子真道人主持碧霞观久了,还能应付,自己便不掺和了。

  无尘子随口问自家弟子道:“你如何了?”

  清缘面色欢喜应道:“谢过老师关心。”

  “弟子方才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比不得老师操劳甚多,打坐了快半个时辰才恢复。”

  “两位师姑如何?”

  “两位师姑打坐盏茶时间便失望地起身了,说这地方的灵气太过散乱,实在是不宜打坐。”

  无尘子心思转动,片刻也想通了:两位道姑毕竟是散修,炼气法门比不得自己那蛰龙睡功高深,此地方才灵气驳杂,阴气阳气鬼气都有,还有杂了山河道蕴的灵气在其中,若是吸纳了,光是清理其中的道蕴杂气都难。

  如此,两位道姑只吸纳了些许灵气,将体内干枯经脉稍稍温养了便作罢了。

  在这般灵气杂乱的地方修行久了,没有上等法门调理五行阴阳,如两位道友一般的,说不得非但不能有所进益,那本就低微的道行怕还要退步!

  无尘子还想再打探一下,那边吵吵声音又大了许多,分明是齐齐呼喝“赔钱,赔钱……”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头火起,又仗着自己身无挂碍,无尘子大步上前,有那推攘待得壮汉正要发话,被无尘子顺手一推,已经退出三五步外,回过眼来,却见得无尘子怒目而视,立即哑口无言,待得回过神来,又要怒骂,无尘子已经到了子真道人身边,高声道:“贫道几人不过是看妖邪祸害你等,不忍你等莫名损了运数,伤了身子,糊里糊涂短了命数尚且不知,这才施展我道门神通,化去你等劫数。”

  “一个二个的不知敬畏,只着眼一点利益,身受劫数尚且不自知,祸到临头而不自察。”

  “为了化解你等的灾劫,我这师兄险些损了道行坏了修行,你等尚且不满足,还要纠缠于一点蝇头小利!”

  “难怪那妖邪鬼物,要取你这破落庄子做阴巢鬼屋!”

  “活该你等财运伤损,寿数败坏!”

  “活该,活该!”

  又有四个后辈弟子也跟着咒骂了两句,还有两个小姑子受不得了,唾了两声。

  无尘子将那好容易恢复的法力运转口间,以那颂持咒文手段高声吼出来,犹如雷霆在耳,立时将那高声争辩低声埋怨全数压下,便是那些心中盘算也断了断,脑中想法也息了息,各自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一点春日山间寒风刮过,吹起彼此衣角,摩梭。

  “呸!一帮子活该倒霉的!”

  “若非是前辈出手,你们过不了俩月,各个衰败霉运缠身,疾病苦痛挠心,你等之中十个能够活得下五六个,就是邀天之幸了!”

  又有安平道姑也低声骂道。

  庆鸿道姑究竟年纪大些,看着族老窘迫的模样,实在是骂不出来。

  有个躲在族老身旁的汉子回过神来,正听得安平道姑低声责骂,立时不乐意了,怒意上涌,满面胀红,指着安平道姑道:“你这婆娘,怎么能骂人呢?”

  “我们庄子上,都是良善人家,平日行善积德的,见着乞丐……”

  这话,说不下去了。

  这庄子破败成这样,莫说那些打着僧道幌子行欺骗之实的,便是真正的乞丐,也会绕过的。

  三四年不补漏的茅草屋,遇着下雨日子,外头大雨,里头小雨,如今围在一群人中间,难免有些霉味馊味冲鼻而来——爬墙上屋大多是男人的事情,这庄子里有一大半男人都病歪歪的,自然没精力理会屋顶的事情了。

  安平道姑可没有什么谦让的心思,直接反驳道:“许你做违心恶人,便不许贫道说破了?!”

  “本来便是,你们太恶心人了!”

  又有安平道姑弟子立夏跟着应道。

  “一介妇人,不好好嫁人侍奉夫家,却跑去出家,也不丢人……”

  “对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这道士坏了我家屋墙,本来就该赔我!”

  ……

  又是一大帮人直捅心窝的话蹦了出来,对着四个道姑便是好一顿世俗礼仪的说教。

  庆鸿道姑还好些,毕竟一直默不作声,只做壁上观,一帮人还有些顾忌,但对着安平道姑还有两个小道姑,便不是那么客气了。

  一时间,安平道姑三人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各种指责谩骂声音传出来,吵吵嚷嚷,这句是“你不结婚生子便是不孝”,那个说“你一大把年纪了出来招摇撞骗活该守寡”,一时火气涌动,一群人指手画脚之下受不住,便是一旁安安稳稳的庆鸿道姑也被带进去。

  按说,四个道姑平日念经加持,当是心平气和之辈,却不晓得如何北二路三言两语就撩拨出了火气。

  庆鸿道姑师徒也受不得,跟着吵嚷起来,半点不顾出家人气度,指着那无端谩骂之人便回了过去。

  一时间,这庄子出口出吵吵声音,只恨不得将众人脑袋都冲破了。

  清缘在乡下地方,早见识过这模样了,只一手抓着拂尘,一手捂着嘴巴,生怕忍不住也跟着出声,然后这事情更是没完没了。

  至于小道童真儿,则是瞠目结舌,只看着一帮人,将那花样繁复的数落咒骂言语落入耳中,瞬间又被另一句给挤了出去,年自家老师都险些顾不上了。

  记不住,也跟不上。

  开了眼界了。

  无尘子不理会身边七八人,一个劲往前寄,但凡那骂得起劲的挡着了,手上运劲,一下便将那人推攘开去,又一个冷冰冰眼神瞪过去,将那人还未出口的谩骂给压了回去,逼得那人好一阵咳嗽。

  “师兄如何了?”

  方才这吵吵嚷嚷,足足半刻钟之久。

  子真道人趁着诸人吵闹的当头,稍稍恢复了几分力气,又默默运转周天,炼化了几丝灵气,终于将周身虚弱给压了下去,但看了一眼身边各色人等,还有十来家已经开门正偷偷盯着自己这处地方的人家,只觉得头大无比,恨不得立即便抽身而走。

  可惜,自己乃是碧霞观大弟子,若是这般不管不顾便逃了,不说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只是老师还有三位师弟的眼光,自己便受不住。

  再者,今日事情乃是功德,自己几人也无错漏之处,如何落得了这般困境?

  钱肯定是不能给的,如此可就坏了规矩,流传出去,佛道修行怕都是要看不起自己碧霞观了,也给那些散修求取功德的路途,莫名添了许多阻挠。

  但劝说这些人,实在是艰难。

  子真道人转头,看向那躲在人群中悄悄按压太阳穴的族老,后者也察觉到了子真道人的心思,只当做不晓得,依旧对着身边一众村人不理会,也不劝说。

  ——这帮人起了火气,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可劝说不动,弄不好自己还要赔进去!

  子真道人终究无奈了,转头看向自家年轻的师弟:“师弟可有手段能够安抚?”

  “师兄我今日实在是心力耗尽,连说话都艰难!”

  “说来这事情也是有缘由的,非独人心败坏缘故。此前妖邪逼迫太甚,这些人阳火虚弱,如今外力尽去,阳火反扑,反倒惹得心火旺盛,此地也就你我是外人,如今师兄倒是成了个出气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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