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顺之眼睛微眯,道:“姑娘看我唐某的内力是什么水准”
燕疏云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炁机,觉得唐顺之内力比自己低,以此估算,心中有数,睁开眼睛:
“先生炁劲深藏不露,不过应该在川流初阶吧。”
唐顺之点头:
“姑娘说得不差,若仅以内力而论,唐某不如姑娘,然而真动起手来却未必。”
燕疏云听得这话,却也激起了几分好胜之心,站了起来,抱拳拱手:
“如此,疏云倒要自不量力请教一番了。”
唐顺之笑道“好”。
燕疏云见他托大,心中微微有气,一拳向唐顺之脸额直击过去。
这一拳却是毫无花巧。她心想唐顺之内力不如她,定然是招式巧妙。
她就以实破虚,让他无从取巧,算准唐顺之必要闪避,再以后招连环进击。
不料唐顺之并未躲闪,只是抬臂档格,燕疏云一愣,心想以他的内力来挡自己,岂非自取其败。
电光火石间,两臂相交未交之际,唐顺之胳膊略略上滑,燕疏云只觉手臂一阵剧痛酸麻,竟似被打中穴位一般,一口气差点提不上。
她一惊之下,连忙跃开,惊疑不定地看着唐顺之。
唐顺之笑道:
“姑娘一定是疑惑,我的内力远不如你,为何手臂硬碰硬档格,竟能反制你”
燕疏云点点头。
唐顺之道:
“这就是修习内力快慢所致差别,内力速成者,运炁必有罅隙,只需乘隙而击,自能奏功。只是这炁隙转瞬即逝,常人即便知之,也难利用。”
燕疏云沉吟不语。
唐顺之:“姑娘善体此理,必有所获。”
燕疏云点点头,抱拳作揖,向唐顺之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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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石宗柏为追踪竹罗刹,买了匹马,自宜兴一路往西,缓缓而行,沿途打探,却无半点消息。
行了六七日,一千多里,到了湖广承天府境内。
这日中午到了沔阳州马安镇的一个小集市,前面不远处竹林旁有一个酒肆。这酒肆就用竹子茅草搭了个顶棚,四面敞开。
石宗柏进去要了一壶酒,几个下酒菜,自斟自酌。
心想偌大地方,要找个人谈何容易,且不说这竹罗刹未必到沔阳州,就真来了沔阳,又怎找得到?
他想着不如在这沔阳游玩几日,依旧到常州,然后便回六盘山向师父复命。
至于那燕疏云和九里山之辱,这一千多里奔波,看着山水江湖,心胸舒展不少,便也看得淡了。
正这般想着,忽见棚外走来三人,打头是一个三十多岁瘦高个。粗看面容俊秀,只是脸上有不少麻点,未免煞风景。
和他并排略靠后的是一个壮汉,约莫四十多岁,四方面孔,浓眉大眼,手臂肌肉虬结,脸上满是忧急之色。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少妇,颇有几分动人姿色,身材丰满,只是神色里带着愤恨。
那瘦子一边走,一边拉着壮汉的胳膊:
“张大哥,等濮大侠来了,那小妖女又何足惧哉,你且吃几杯酒,放宽心。”
那姓张的壮汉,却似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三人走到石宗柏东侧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那瘦子招呼伙计上酒上菜。
那壮汉对那瘦子道:
“李四,依我说,就按那小妖女的意思,打了铁柜给她也就罢了。那铁柜也值不了多少银子,便白送她也不算什么。把犬子换回来就是了。那小妖女武功深不可测,又有邪术,请你说的这个濮大侠只怕也未必济事。不但到时犬子性命不保,只怕还要连累人家。”
李四还未及答话,那妇人却柳眉倒竖,双眼圆睁道:
“张铁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是银子不银子的事情么?这小妖女劫人婴儿,又要造什么铁柜,这等伤天害理的邪魔恶女,就算她没惹到我们头上,也该为民除害。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眼眶里溢出了泪水,语声也有些哽咽,以手掩面,竟是哭了出来。
哭了一会儿,拭了一下泪,咬牙哽咽道:
“我姜幺妹,若是这回不把这贱人粉身碎骨,就也不必活了。”
李老四叹了几口长气:
“张大哥莫怪,拙荆一提到这事,便是这样。你爱儿子,拙荆何尝不爱?
“她那小儿出生不过两年多,就被这小妖女劫走,害死了。眼见她又不知什么地方劫来个小孩,咱们岂能容她继续作恶?”
那张铁匠听了这话,只是摇头叹气,酒保上了酒,便不住饮酒,显然甚是郁闷,借酒浇愁。
石宗柏听这三人对话,又是小妖女,又是劫来的婴儿,心中一凛,心想这三人说的莫非就是那竹罗刹,只是他们说造铁柜是何意?难道那竹罗刹要把抢来的婴儿关到铁柜子里去?这却是为何?
邻桌那姜幺妹还在断断续续的抽噎。
李四道:“张大哥,你是被那小贱人的武功吓怕了,却不知道濮大侠的能耐。”
张铁匠闷声道:“李老弟,不瞒你说,你说的这濮大侠若真有本事,何以在武林中没听说过这号人呢?”
李四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乐意:
“张大哥,你是信不过我李老四的眼光么?”
那张铁匠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听天由命吧。”
说着,又举起酒杯,正要靠近嘴边,忽听叮的一声,这酒杯竟被什么暗器击中,从张铁匠指间弹飞。到六丈开外,才落下。
这壮汉大骇,扭头向暗器袭来的方向望去,见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头发灰白,粗布衣裳,缓缓踱步而来。
李四脸现喜色,叫道:“濮大侠,你来了。”
一边叫着,一边站起身来。那姜幺妹和张铁匠也站了起来。
濮大侠却不理会李四,径自走了过去,看着张铁匠,嘿嘿冷笑,道:“这位姓张的朋友,似乎看不起兄弟。”
李四在一边打圆场:
“哪里,哪里,张大哥只是性子直,加之没见识过濮大侠的本事,这才说得冒失。”
那张铁匠,见自己酒杯竟能被不知什么东西弹飞开来,对这濮大侠的内力也不得不服。拱手作揖道: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适才得罪了大侠,还望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