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疏云问道“不知令尊到宜兴山中具体何处,可否相告?”
唐鹤征摇头:“若是往时,原也不妨,只是昨日家父特地交代,此去有要事,他人不便寻去,还请姑娘见谅。”
茅坤道:“姑娘既有物事交给荆川,直接交给他公子也是一样。”
燕疏云犹豫了一下:“这个……,”
那张思仁笑道:“燕姑娘莫非还信不过这几位,怕是假冒的不成?”
燕疏云其实心中正有此顾虑。
她听张思仁和这几人文绉绉说了半天,本就云里雾里。心想又怎能凭你们这么三言两语,就当真以为这唐鹤征便是唐顺之的儿子。至于这茅坤如何大名赫赫,她原本也毫不知晓。
不过这等顾虑,自然不便直说,沉吟了一下,皱眉道:
“不瞒各位,小女子要找荆川先生,除了要转交东西之外,也是有事相询,所以一定要见他本人才可。”
唐鹤征点头:
“如此,姑娘只能等家父回来了。这陈渡草堂便在陈渡庄,姑娘只需打听一下,不难找到。”
周述学附和道:
“在下也是为历算之事,特地来找荆川先生切磋。四日前来,到昨天荆川先生有事离去。荆川先生乃是古道热肠之人,燕姑娘耐心等候便是。”
燕疏云沉吟了一下,向唐鹤征道:
“不如唐公子直接带我到这陈渡草堂,安排个房间,我就住在那里等候荆川先生回来就是。”
她心想唐荆川这等当世名流,又是仕宦人家,这什么陈渡草堂,虽然名之曰草堂,必是大庄园。
安排一个房间给她住,那不过易如反掌,也省的她费银子住客栈了。
谁知唐鹤征面露尴尬之色:“这个……”。
那茅坤却促狭地笑了一下:
“我劝燕姑娘还是找个客栈吧,姑娘这等美貌女子,贸然住进荆川兄的草堂里,只怕惹来物议。”
燕疏云一愣,便知他说得有理,这等文人大儒,最是爱惜羽毛,自己确是唐突了。
唐鹤征却是笑了一下,似乎对茅坤这么说,并不是很同意。却也不纠正。
那万士和也摇了摇头,不知是表示燕疏云提出的要求确实不妥呢,还是表示不同意茅坤的说法。
唐鹤征拱手作揖,说道:
“我等四人还有事,就此告辞。燕姑娘和善秀兄,请便。”
茅坤、万士和、周述学三人也分别施礼,这四人随后便出了茶楼,往西边走了。
燕疏云看了一眼张思仁:“你为何还不走?”
张思仁笑道:“在下难得进这等阔气茶楼,桌上还有这么多干果零食,就此走了,岂不可惜”
燕疏云有些无奈,她心想自己还要结账,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只得也坐下。
张思仁一边开了一个核桃吃,一边脸上浮起神秘笑容,低声道:
“姑娘定是江湖女侠,去找唐荆川先生,莫非是要找他比武较技?又或者是……”
他把声音放得更低了,吐出两个字“刺杀?”、
燕疏云心中一惊,怒道“你胡说什么?”
柳眉一竖,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江湖……”。
她话未说完,便已想到,自己把太微烜刀用布包了和原先的包裹捆在一起,那长条形状,别人自然不难猜到。
果然,张思仁的目光投向那个裹着着太微烜的布包,低声道:
“姑娘这包里定是一口宝刀,不知可否让在下见识一下。”
燕疏云双目圆睁,目光竟如利剑一般投向张思仁,张思仁打了一个寒噤,忙说道:
“姑娘莫生气,就当在下没说过这话。”
燕疏云心想
“这张思仁定非常人,看他言语分明是要试探这太微烜刀的来历。”
又想:“或者是我多疑了,他分明毫无内力,不是武林中人。”
一转念又想到江阴县碰到的魏化麟,不也是碰面时分毫未觉察其有内力么?
她心中正自狐疑,却听张思仁又说道:
“姑娘要交给唐荆川的东西必定也是个宝物。嘿嘿,不知道拿姑娘这口宝刀去砍那宝物,会是如何?”
燕疏云心头一震,眉头紧皱,盯着张思仁打量。张思仁仰天打了一个哈哈,笑道:
“我劝姑娘千万不要去砍,万万不能砍啊。”
他一边笑着,一边站了起来,双手抱拳作揖道:
“燕姑娘,在下就此告辞了,后会有期。”
一边说着,一边眨了眨眼。说毕,转身就往外走。
燕疏云心中疑云大起,觉着这张思仁话里话外透着蹊跷,必定有鬼。见他已走出门外。忙站起来,要奔去拦住。却见原先那茶博士拦在门口道:
“姑娘,你帐还没结呢?”
燕疏云指了指桌上那三十五两银子道:“这还不够么?多剩下的都给你就是了。”
那茶博士冷笑道:“姑娘可是在说笑话?这还多剩下?”
燕疏云柳眉直竖,秀目圆睁:“我们两人入座银总共二十两,剩下十五两还不够茶钱么?你们这茶不是才一钱银子一壶么?”
那茶博士呵呵笑了一声:
“第一种一钱银子,第二种两钱银子,第三种四钱银子,第四种八钱银子,姑娘再算算看,到第十种茶,该是多少银子一壶?”
燕疏云心中盘算着:
“第五种十六钱,第六种三十二钱,第七种六十四钱那就是六两银子多,第八种一百二十八钱,那就是十二两银子多,……”
她想到这里,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那茶博士笑道:
“姑娘算清了没有,没算清,那就直接和姑娘说,这茶钱加起来总共是一千零二十三钱银子,也就是一百零二两三钱,再加上入座银二十两,加上这些干果二钱银子,总共是一百二十二两五钱银子,姑娘请付账吧”
燕疏云咬牙不语,心中把那个张思仁骂了千百遍。
她这次出来原带了二百两银子,自以为足够用了,路上已经花掉了五十六两银子,还剩一百四十四两,这回交了茶钱,就只剩下二十一两五钱了。当下只得乖乖付账,满脸痛色。茶楼伙计见了她这神情,都憋着笑。那茶博士也一脸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