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娄其人不过如此，这些年他们也享惯了太平，不知道怎么战斗了吧？”连番得胜让喜增心情极好，自己多年夙愿正一步步达成。

　　“戒日王必胜！”底下众将齐声高贺。

　　“陛下，东遮娄其之主到了。”帐外通报道。

　　喜增高兴，“好！快请他进来。”

　　“东遮娄其国王，毗湿奴伐摩王到！”侍者高声叫。

　　“欢迎啊！毗湿奴伐摩王，你的胜利我已知晓，今日我们相传，预示着补罗稽舍的灭亡。”喜增起身与他拥抱。

　　毗湿奴伐摩道：“我也期待着这天，创造历史的时刻就要到了，不能给补罗稽舍喘息机会，我们应当尽快向他发起进攻。”

　　喜增赞同，“我也这么想。不过，攻城不易。”

　　“不用攻城。依我对补罗稽舍的了解，他一定会出城迎战。这些年，他其实一直渴望打败你，正面取胜，获得最高荣誉。”毗湿奴伐摩说，“他至少会出城一次，实在打不过你，才会龟缩进城。”

　　“真是愚蠢，补罗稽舍必然因他的高傲而失败。”喜增笑道，“那好，现在我就给他下战书，约他明日决战。”

　　“喜增下来战书，约我明日决战，他这么急，正合我意。”补罗稽舍把战书摔了桌上。

　　帐内立刻有人建议，“陛下，戒日王求战是因为他拖不起，他的军队长途跋涉，补给负担重，而我方城高粮多，守城更划算。戒日王已经连连得胜，士气正旺，与他野战胜负难料不说，我军伤亡必定惨重。”

　　这建议得到不少将领赞同。

　　补罗稽舍看着众人战头称赞，投去鄙视目光，“我发觉遮娄其人中多了许多窝囊废。害怕伤亡？那还打什么，现在投降岂不是零伤亡？守城是最后手段，你们不尽全力，就想着往最安全的地方躲，遮娄其赢不了这场战争！你们还算刹帝利武士吗？我应该也给你们送套女人衣服。”

　　“陛下请息怒，现在并非夺取荣誉之时，我们应该争取最小的伤亡。”

　　“喜增要的是整个国家，我们退一步，他就进两步。之前的城婆是怎么丢的？就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还有退路！告诉你们，遮娄其人没有退路，我们前方是想要灭亡我们的戒日王，侧面是东遮娄其的叛徒，背后还有随时会落井下石的达罗毗荼人。遮娄其人能退到哪儿？每一战都必须倾尽全力！而你们却想着守城？最终只会变成坚守孤城！”

　　帐中一片寂静。

　　补罗稽舍扫视账内不再发言的众人，露出了微笑，“就这样，回复喜增，我会应战。”

　　军营吹响号角，在城内都能听见。唐三藏站在城墙上，遥望军队开拔，感慨万千。自己十万八千里终于走到天竺，见过了多少妖魔鬼怪，他们全加起来，却不及自己在天竺所见一半。王位尊荣不过浮云样，真经为何渡的是人，不是妖，因为人比妖更深陷于轮回。

　　“师父，发什么呆？”孙悟空上前问。

　　三藏回神，反问：“悟代，你以为此战胜负如何？”

　　孙悟空笑道：“我没学占卜问卦之术，这些天机哪里知晓？但观气可窥一二。戒日王的王气盛大，却夹杂妖魔邪气；补罗稽舍王的王气不如戒日王，却来得纯净，实在不好预测。师父，我们旁观即可，要是遮娄其人打不过，我们挑上行李赶紧走就是了。”

　　三藏叹惜，“只是难免又一场生灵涂炭。”

　　他们转身回头，城墙内侧，可见许多遮娄其女人涌向神庙，她们带着祭祀之物，看来是打算向神祈祷平安。

　　遮娄其人不信佛，在南天竺甚至看不到一座佛寺，遍地外道神祗。这些外道神祗多不胜数，几乎每座神庙供奉的神都不相同。

　　“那里供养的是什么神？”孙悟空感到好奇。

　　城头上的士兵回答道：“那边是那罗延的神庙。”

　　三藏向孙悟空补充，“那罗延即毗湿奴，也就是我们佛门称的遍入天。”

　　“那就是遍入天？”孙悟空想赶在狮驼国的遭遇，那个神秘的遍入天，连佛祖都忌惮三分，“你们遮娄其人都崇拜遍入天吗？”

　　士兵回答他，“基本都是吧！王室以拜筏罗诃为主，民间更喜爱罗摩和黑天，他们都是那罗延的化身，就连佛陀也都说是那罗延的化身之一。另外提醒长老，那罗延的信徒不喜欢‘遍入天’这个称呼，长老以后别用了，当心他们发火。”

　　孙悟空嘿嘿笑，“佛祖也不愿做你们那什么罗延的化身，当心信佛的发火。”笑完，他陪三藏下城墙。

　　三藏问他，“悟空，怎对遍入天有兴趣了？”

　　“没什么，只是瞧他们都在拜，随便问问。”孙悟空说，“师父，我觉得人间的事与天上的事存在着联系。你看，戒日王被称为护法王，尽管实际上并不信佛，可人们就是这样称呼他的。而遮娄其人信遍入天。现在戒日王来攻打遮娄其了，如果戒日王获胜，那么没有佛寺的遮娄其以后会不会建起佛寺呢？”

　　“自然会。戒日王获胜，佛法自然南传。”三藏答道，“可是悟空，你有没有想过相反的情况？”

　　“相反？戒日王战败吗？那当然好，我希望的正是如此。”

　　“不。你之方，说的是神道影响人道，诸天神佛指战江山，让信奉自己的国家取得胜利。我说的是另一种相反，人道影响神道。”

　　孙悟空惊讶，“哦？师父，快给我讲讲。”

　　三藏回道：“如你所言，戒日王有帝王之气，能制妖魔。如果王气可以盛大到妖邪不侵，鬼神不近的地步，那么神佛又如何能影响帝王？只能是帝王影响神佛了。一国兴盛，而受其供养的教派也会兴盛，这在史书上屡见不鲜。在我中华之地更加明显，帝王封神之事历朝历代都不少见。所以我认为，人道对神道的影响甚至更大些。也许我中华历来都是大国天朝，王气强盛才能反制神佛，海外诸国孱弱，没有这么强盛的王气，所以虔诚者众。这里边的关系真是一言难尽。”

　　“难怪佛祖都顺着戒日王，难怪三哥宁可不修正果，也要做个人间帝王。凡人并非一无是处。”孙悟空边听边思索，“师父，这可不像一个佛门弟子说出来的话啊！”

　　“佛门弟子该说什么？”三藏笑，“我只是有感而发，想到什么说什么。”

　　“师父，我突然有种感觉。”孙悟空说。

　　“你有什么感觉？”

　　“我突然觉得……取真经、得正果，没什么意思了。”

　　三藏笑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取真经？”然而三藏没有解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前行。

　　时间即逝。第二日，喜增与补罗稽舍的决战终于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