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人高升。”

　　县衙内，王掌柜满脸谄媚地看着上方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衫，腰间束白玉带的娄知县。

　　“王掌柜客气了。”

　　娄知县满面笑容，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和感。

　　“娄大人，这棵千年人参是草民的一番心意，还请您莫要推辞，”

　　王掌柜上前两步，打开手中玉盒，露出其中的千年人参以及压在下面的三千两银票。

　　“王掌柜这是作甚？”

　　娄知县眼睛一瞥，顿时抬高音量，眉头竖起，显得威严。

　　王掌柜将玉盒放在娄知县身旁的茶桌上，随后搓了搓手，笑道：“实不相瞒，草民有一女儿，正是碧玉年华，尚未婚配，闻言娄公子德才兼备，草民斗胆，想与娄大人结为秦晋之好。”

　　娄知县眯起眼睛，直到王掌柜浑身发毛，这才突然哈哈笑道。

　　“王掌柜有心了。”

　　......

　　王府。

　　得意的王富仁哼唱着小曲踏入后宅。

　　庭院之中，结冰的池塘边，长相俊朗的王家公子正在练剑，

　　“鹤轩，你妹妹在家吗？”

　　王鹤轩收剑入鞘，吐出一口浊气后回道：“婉清出去买胭脂了。”

　　“又去买什么胭脂，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些女红。”

　　王富仁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对着儿子笑道：“算了，过些时日她便要嫁人，往后就不归我们管了。”

　　王鹤轩好奇道：“婉清要出嫁？我怎么不知道。”

　　王富仁回道：“刚定下的亲事。”

　　“父亲，是哪家的公子？”

　　“娄知县家的娄公子。”

　　王鹤轩闻言不满道：“您说的该不会是娄元武吧？他可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况且他早已娶妻，您把婉清嫁过去做妾，不是害了她吗？”

　　“害了她？你爹我是送她过去享福的，知不知道娄知县即将高升？前些时日宁王谋反，牵扯了许多高官，杀的杀，贬的贬，如今京城空缺了许多肥差，娄知县曾是胡首辅的门生，再加上前些时日接连破获大案，就连作恶多端的贪欲和尚都在咱们临圣镇伏法，早有风声说娄知县即将进京，虽然还不确定具体到哪个部门任职，但以后肯定是高不可攀的权贵，你爹我趁他还未发迹提前投资，将来获益的可是咱们全家！”

　　“但那娄元武整日流连烟花场所，让婉清去给他做妾，我这个做哥哥的不答应！”

　　王富仁吹胡子瞪眼道：“你不答应有个屁用，你爹我还没死呢，这个家轮不到你来当！”

　　王鹤轩怒视王富仁许久，最终挥袖而走。

　　......

　　戴春林胭脂铺，王婉清心不在焉地挑选着柜面内的胭脂。

　　店员颇不识趣地在旁喋喋不休道：“王小姐，这款石榴娇是本店新进的，我觉得特别适合您。”

　　王婉清敷衍地点点头，微笑着让随身丫鬟掏钱买下。

　　离开店铺时，她的目光下意识落在街对面的尘缘客栈门前。

　　熟悉的身影正在那里低头扫雪。

　　她眼中闪过纠结，随后轻吸一口气，似是作出决定，开口道：“巧儿，听说尘缘客栈的莲子羹做的特别好吃，你想吃吗？”

　　“小姐想吃，巧儿哪有不想吃的呢？”

　　丫鬟巧儿顺着王婉清的目光看去，掩嘴笑道。

　　“你这丫头。”

　　王婉清玉手探出，作出要打的模样。

　　巧儿顿时小跑着逃开。

　　“小二，店里有位吗？我家小姐想吃莲子羹。”

　　正在扫雪的张良闻言抬起头，身体顿时一顿，他偏过头不敢看那人，小声回道：“有位的。”

　　他微微弯腰，低头掀起客栈门前的挡布。

　　王婉清探头踏入店内，巧儿紧跟其后，在路过张良身边时，她突然扭头做了个鬼脸。

　　“略！”

　　张良苦笑摇头，随后也跟了进去。

　　寒冬腊月，王婉清头戴红色棉帽，穿的是一件米白色裙袄，客栈内有暖气，她刚坐下便感觉有些热，于是将棉帽取下交给一旁的巧儿，露出一头乌黑秀发。

　　“二位客官想要吃些什么？”

　　张良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两份招牌莲子羹。”

　　巧儿比出两根手指，说道。

　　“还要其他的吗？”

　　巧儿看向一旁的王婉清，后者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温婉道：“暂时就这些了。”

　　张良点了点头，身体僵硬地转头走向后厨。

　　当小二这么多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怠慢客人。

　　来到后厨，他用手搓了搓燥热的脸，转头对着身旁另一位小二道：“待会那桌客人的莲子羹你送过去吧。”

　　那名小二刚想答应，便被追上来的朱掌柜瞪了一眼。

　　“让他自己送去。”

　　“掌柜的。”

　　张良声音带了些恳求。

　　“不想干了是吧，敢不听我这个掌柜的话？”

　　张良无奈，只得长叹一声。

　　少许，热腾腾的莲子羹做好，张良在众人的鼓励下端了上去。

　　“二位客官，你们点的莲子羹好了，注意有些烫，请慢用。”

　　张良流程化说完，刚要离开，柜台里的朱掌柜便干咳了一声。

　　看着身前男人那左右为难的模样，王婉清突然觉得莫名好笑，掩着嘴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她笑了许久，肩头不断抖动，深吸一口气后才恢复过来。

　　“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

　　王婉清望着张良，说道。

　　“不......不用谢。”

　　张良脸色微红，片刻之后问道：

　　“对了，你的伤好了吗？”

　　王婉清突然羞涩起来，低声道：“伤......好了。”

　　张良下意识看向对方大腿的位置，突然明白自己似乎说了多余的话。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巧儿挠了挠头，疑惑道：“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王婉清在巧儿耳旁小声解释。

　　巧儿顿时恍然大悟，指着张良道：“喔，原来上次小姐在山里迷路是被你救下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小姐腿上那个被毒蛇咬过的伤口，再看向张良时，眼神中便多了几分古怪。

　　王婉清连忙喝了一勺莲子羹掩饰尴尬。

　　巧儿看着窗外，突然道：“小姐，外面又下雪了哎，我可以出去玩会雪吗？”

　　王婉清道：“去吧，注意安全。”

　　待巧儿离开后，便只剩下王婉清与张良四目相对。

　　此刻的时间流转变缓，不知过了过久。

　　王婉清开口道：“听人说，昨天曾有人找父亲向我提亲。”

　　张良沉默。

　　王婉清看着他，脸色羞红，旋即低下头小声道：

　　“父亲向来宠我，晚些时候我会找他表明心意，或许.......或许明天你可以再去试试看。”

　　张良身体一颤，再抬头时面前已是空空荡荡，此刻门帘摇晃，透过窗户，他看到一道米白色的身影慌张地跑远。

　　“真是个好姑娘啊。”

　　朱掌柜拿着算盘走到张良跟前，望着远方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良久之后方才啧啧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