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郑贺年再次来到天柱峰七重门拜会谢晓天。谢晓天猜出他的来意,并未见他,只是命刘浅洲出面将他打发走了。这件事一直记在谢晓天、卫文央、毕回锋三人的心里,念念不忘。他们三人商议过后,都觉得、翠微剑派前任掌门孙小德遗留下来的那篇丹方的缺漏之处,必定要弄个清楚才行,如若不然,他们介入翠微山的那场恩怨,岂非是徒劳一场?
于是,谢晓天写下一封亲笔书信,将他在翠微山上为萧兰儿和翠微剑派的担保之事,细细讲明,命刘浅洲带着书信去了灵州昭华寺。
昭华寺方丈普恒看过书信,回想起卢靖南和黄婆新添的仇怨,心中就已经大致有数,暗暗后悔起了当初对卢靖南的慈悲。他沉思良久,觉得事已至此,已经无可奈何,只好写下一封回信,把卢靖南和黄婆的恩怨、细细说明,请谢晓天务必慎重核实,再做决断。
刘浅洲只夸他师傅行事一向谨慎,必会公正对待,请普恒放心,就带着普恒回信去了屠苏城。
临近寒露时节,北方天气已经凸显出寒凉气象,蝉鸣之声早已经偃旗息鼓,平凉湖畔的荷花也已经残了。萧府的百天丧期已过,恢复了往日的生计。
按照以往的惯例,萧兰儿每个月的月末,都会在萧府的前院里,为当地人举行义诊。眼下又到了八月之末,萧府的门口又挂上了义诊的牌子,一大早就有人来排队。不管有病没病,当地人都想要来凑个热闹,图个心里踏实。没病的、心里高兴,有病的、就买些便宜的药材。有钱的就给钱,没钱的就打个欠条装装样子、到最后不了了之。萧龙儿在旁观摩学习,曹飞、胡三儿和丫鬟阿春在旁忙前忙后。直到临近中午,才不见有人再来。
萧兰儿吩咐曹飞去摘门口义诊的牌子,正要结束今日的义诊,却见到一个熟悉的白衣人出现在了萧府的门口,抬步走了进来,眉头不禁皱了皱,心里感到一丝不安。
只因她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白衣人正是七重门的首席大弟子刘浅洲。
刘浅洲早就已经来了。
萧府门外悟道亭里的卢靖南也早就已经发现了刘浅洲。对于刘浅洲的到来,他先是感到惊讶,后又似乎猜到了什么,安然的笑了笑,隔着人群和刘浅洲作揖见过礼数,就又安然的闭上眼睛,继续清修起来。
刘浅洲看见萧府门外挂着义诊的牌子,不忍破坏了这一场善举,就耐心等待起来,直到前来求诊的人都已经走完,才迈进萧府的大门,望着萧兰儿道:“萧姑娘,别来无恙。”
萧兰儿望着刘浅洲,一时没有说话。
刘浅洲见此,问道:“萧姑娘还记得我吗?”
萧兰儿回过神来,答道:“记得。前辈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刘浅洲看了看曹飞、萧龙儿等人,想了想,避重就轻的说道:“几个月前,我的师弟秦淑远曾跟随萧姑娘来到灵州。我师傅听说,他在路上遇见了几个亡命之徒,险些丧命,所以,命我前来,想请萧姑娘到天柱峰上去坐坐。我师傅有话想问。”
萧兰儿想了想,疑惑的问道:“是秦公子说的?”
刘浅洲摇了摇头,答道:“不。是一个姓赵的姑娘说的。”
萧兰儿心头一紧,问道:“赵翎儿?”
刘浅洲犹豫一下,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他相信萧兰儿也已经能够猜出他的真正来意了。
萧兰儿也的确已经猜出刘浅洲的真正来意了。因为,赵翎儿如果想要报陈玄公和黄婆的多年迫害之仇,就极有可能会去天柱峰七重门,找谢晓天告发此事。
她静默片刻,推辞道:“这一路上,所有的事情,秦公子也都是知道的,谢老前辈既然想要过问此事,问一问秦公子就好,何必还要来问我?”
刘浅洲听出萧兰儿的拒绝之意,想了想,说道:“不瞒萧姑娘,有个叫黄婆的人,已经被我师傅从昭华寺里要回去了,现在就在天柱峰上。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师傅了。我那个师弟,从一开始,就极力的想要隐瞒此事。可是现在,就算他想说,我师傅也不见得再想去听了。”话语至此,脸上还流露出了几分惋惜之色。
萧兰儿更觉得忧心了。既然黄婆已经落在了天柱峰七重门的手里,那的确什么事都休想再瞒得住了。她回过神后,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不想去呢?”
刘浅洲想了想,无奈道:“我既然来了,是不能一个人回去交差的。还请萧姑娘体谅。”
萧兰儿犹豫道:“这里是须弥山下,可不是天柱峰的地界。”
刘浅洲听出告诫之意,脸上露出笑容,耐心道:“此次前来,还奉了家师之命,到昭华寺里送过一封书信。我师傅在信上,已经向普恒方丈说明了此事。眼下,还有一封昭华寺普恒方丈的回信在我手中。萧姑娘如若不信,可拿去看看。”话语落地,已向萧兰儿递出了手中的书信。
萧兰儿将信将疑,上前取过书信,过目之后,认出是普恒字迹,感到满心无奈,回过神后,将书信还给刘浅洲,说道:“这么说来,我不去、是不行了?”
刘浅洲想了想,说道:“我师傅那日为了萧姑娘着想,曾当众为萧姑娘出面,做过担保。眼下翠微剑派的人催得紧,我师傅也是没有办法。”
一旁的萧龙儿和曹飞听了两人的对话,都感受到了萧兰儿的为难之意,忍不住询问道:“姑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萧兰儿不愿让家里人也牵累进这些事情,安慰道:“没事。”想了想,又对家里人道:“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放回去吧。”
萧龙儿和曹飞等人听了,也不再多想,开始收拾起义诊所用的桌椅和摆在桌子上的物件儿。
刘浅洲似乎也不忍心打扰萧府往日里的平静,话语说的都十分隐晦,语气和神态也都十分祥和。萧兰儿自然也能感受到他有意想要表露出来的好意,因此,话语回得也都十分隐晦,语气和神态也都十分祥和。
等萧龙儿和曹飞几人收拾完东西离开,才见到萧兰儿伸手从后院里的后罩房卧室里,招来了她的流樱剑,对刘浅洲道:“就算你已经去过昭华寺,问过了普恒方丈,我的事,也还是要由我自己来做主的。”
刘浅洲疑惑道:“萧姑娘执意不肯?”
萧兰儿摇了摇头,执意道:“我不去!”
刘浅洲感到无可奈何,正打算动手,忽听身后传来卢靖南的声音,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动手。”
刘浅洲侧身看向卢靖南,奇怪道:“为什么?”
卢靖南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答应过昭华寺的普恒方丈,要在这里为萧府做三年的护法。你这样做,我会很为难的。”
刘浅洲笑了笑,元神忽然出窍,闪到卢靖南的面前,交过两手后,只对了一掌,卢靖南的身体便被打飞出了萧府的大门外,随后元神一闪,又出现在萧兰儿的面前,只一回合,便夺走萧兰儿手中的流樱剑,死死擒住了萧兰儿左腕处的神门穴,带着萧兰儿闪回了肉身。
神门穴隶属于手少阴心经,是手少阴心经的原穴和输穴,乃是神气出入之门户,故名神门穴。
萧兰儿被刘浅洲死死的擒住神门穴,只觉得一股真气从神门穴逼近心脉,死死的压制住了她体内的气血循环,时时刻刻威胁着她的生命,使得她已经不敢过度反抗,只得任由刘浅洲摆布了。
卢靖南又从萧府的大门走进来,连连赞道:“好好好,算你厉害。萧姑娘,你也看到了,不是老夫不帮你,而是老夫也斗不过他。眼下情形紧急,还是请你赶快毁了身上的佛珠,向昭华寺搬请救兵吧!”
萧兰儿一时感到为难。
刘浅洲冲着卢靖南冷笑一声,说道:“卢门主,在下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不瞒你说,来这里之前,在下就已经去昭华寺拜会过普恒方丈了,若非如此,在下岂敢造次。”
卢靖南闻言一愣,奇怪道:“是普恒方丈要你在这里动手的?”
刘浅洲顿了顿,回道:“那倒没有。”
卢靖南淡淡一笑,道:“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客气一点儿比较好,若不然,我这里可是不太好交代的。”
刘浅洲不再打算和卢靖南纠缠,看向萧兰儿,不再说话,但片刻后,突然就松开了手。
萧兰儿正疑惑间,就见到萧龙儿从内院里走了出来,疑惑的看一眼刘浅洲和卢靖南,便走过来问萧兰儿道:“姑姑,发生什么事了?”
萧兰儿回过神来,露出笑意,安慰道:“没事。这两位前辈是老相识,刚才闹着玩儿,过了两招。姑姑想要劝架,他不乐意了。”顿了顿,又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萧龙儿将信将疑,回过神来,答道:“已经晌午了,姑姑要留客人在家里吃饭吗?需要的话,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刘浅洲脸上露出笑意,推辞道:“不必了,我和你姑姑待会还有事,要出一趟远门。”
萧兰儿感到无奈,只得附和道:“姑姑有事,待会儿要和这位前辈出一趟远门,叫他们不必准备了。”
萧龙儿疑惑过后,只得回道:“好,我去吩咐……”
等萧龙儿重新走进内院,几人才松了口气。
刘浅洲想了想,宽慰道:“萧姑娘放心,这件事,我的心里也早已有数。萧姑娘既然是受人胁迫的,又是为了我的师弟,我相信,我的师傅不会为难你的。就请跟我走吧。”
萧兰儿踟躇过后,无奈道:“好,我跟你走。不过,我近来有些身体不适,请允许我准备准备。”
刘浅洲想了想,回道:“好,我在这里等萧姑娘。”只是依旧紧紧握着萧兰儿的流樱剑,似乎还不愿意归还给她。
萧兰儿点了点头,无奈的向着后院走去。
她来到后院的药房,找到上次准备好、没有吃完的十几包缓解寒症的药包,塞进腰间的一个荷包里,再去卧室里找到她的酒囊,装满了酒,背在身上,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安心,就又找来纸笔,把缓解寒症的药方写了下来,找到曹飞,叮嘱曹飞,如果一个月后还不见她回来,就按照药方上写的,多准备一些药,到天柱峰七重门去找她,亲手把药送到她的手里,这才回到了萧府的门口。
刘浅洲见萧兰儿果然回来了,就把流樱剑还给了萧兰儿,走出了萧府的大门。
萧兰儿也跟着刘浅洲走出了萧府的大门。
卢靖南见此,不忘提醒萧兰儿道:“萧姑娘,老夫虽然答应过普恒方丈,会为萧府护法,但如今、你已打算离开萧府,日后、在外面如若有何闪失,可都与卢某人无关了。”
萧兰儿自然知道卢靖南实际上是在幸灾乐祸,但还是答谢道:“多谢卢前辈,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请卢前辈多多费心了。”
卢靖南客气的笑了,回道:“好说,好说。萧姑娘此去天柱峰,路途遥远,务必保重。”
萧兰儿不再多言,对卢靖南默默作揖,转身跟着刘浅洲离开屠苏城,去往天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