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理测试常年第一的人也会不安吗？”
俏丽的身影伴随着清脆的嗓音自一侧悄然现出。
“今时不同往日。”
察觉到来人，少年古井不波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随即用略显无奈的语气叹道，“也就你能看得出我心中紧张。”
“黄涛，给你添麻烦了。”
李青苓站到齐霄的身边，歉声道。
“无碍。”
齐霄耸了耸肩。
他不耳聋，自然听得到耳边不厌其烦，叽叽喳喳近一个时辰的嘲讽奚落。
他记性不差，这几年来对方因妒生恨，暗中使绊的事情一桩桩还历历在目。
他更不是云淡风轻，看透世俗之辈，闻人恶语，受人打击，难免心生怒意。
只是，他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受的苦和折辱也太多。
一桩桩，一件件，若全然窝在心里，恐怕早已积郁成疾。
所以他会选择忘记其中内容，只是默默记下那些人丑恶的脸庞，告诫自己不能懈怠。
“或许，今日过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齐霄注视着依旧紧闭的大门，内心的渴望像是一团火苗，安静却又炽热的摇曳着。
“那天，多谢了。”
李青苓挨着齐霄，同样望着厚重的丈高大门。
她说话的时候眉眼微垂，好看的睫毛在空气中颤动。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齐霄摆了摆手，对于自己三年前那鬼使神差的举动，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觉得有些冒失。
毕竟，那次无心之举可能会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李青苓蹙着黛眉，腮帮微鼓地移步到他身前。
“我不管，那日要不是你暗中相助，我肯定没办法从那堆白绫芒中找到雪见草……”
李青苓用一本正经又带着几分骄横的语气反驳道，“资质考核事关试炼名额，若是耽搁了，又得再等上好几年。”
李青苓一向以清冷示人，就算对待黄涛这位颇有渊源的故人，也没有多少温和的脸色。
唯独对齐霄这个籍籍无名的末流杂役颇有好感，言语间没有刻意为之的距离感。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情感，在李青苓的心里，那件往事是极有分量的。
李青苓从小生活在世家大族，年少早慧的她见惯了大人间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对亲情已然淡薄。
而后踏足修行界，又深知其中弱肉强食，利益至上的法则，心思便愈发深沉了。
平日里不愿经营虚假的同门情谊，一心只为修行。
这些年来，她拒绝家族资助，全靠一己之力埋头苦修。
在资质不凡，竞争不小的外门弟子排位中牢牢占据中上游的水准，虽称不上天子骄子，但也绝对配得上优秀一说。
可不苟言笑的淡漠性格在一众弟子营造的虚伪同门之谊的氛围里终究是显得扎眼了些。
特别是当李青苓有意成为炼药师，与记名弟子一同竞争见习药师的试炼名额时，这种性格就更容易招来祸患。
外山杂役处一向鱼龙混杂，人心不齐，嫉贤妒能之辈不在少数。
眼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传承弟子也要与他们一同竞争，心中便愈发不忿。
加之李青苓寡言少语的姿态触动了一些人脆弱的自尊，便被冠上了眼高于顶，瞧不起同门的帽子。
三年前的资质试炼，有人暗中使坏，特意将李青苓炼药所需的雪见草混入兰雨草中，意图让其失去资格。
李青苓本就以控火能力见长，对药理知识有所欠缺，面对混入兰雨草中的雪见草，一时间慌了神，不知所措。
要想炼制成丹，药材就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进炉炼化。
一心二用本就不易，何况在须臾间从千百株形态相似的药草中寻找出有细微差别的个体。
就在李青苓方寸大乱之际，一株药草竟被一股淡青色的灵气包裹着，从杂乱无章的材料中悄然飞出。
最后在李青苓惊异的目光中注入了滚烫的药炉……
“若不是你将雪见草送到我的药炉里，我肯定没法炼制成丹。”
李青苓淡青色的眸子注视着目不斜视的齐霄。
一如三年前她沿着那抹淡淡的灵气循迹望去时，少年波澜不惊的清秀面孔。
“换做是我，恐怕只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李青苓摇摇头，像是自嘲地笑了笑。
一个混迹于底层，看遍冷暖的记名杂役却做到了传承弟子都无法做到的事，这怎能不让她心生佩服。
“对了，你究竟是怎么从一堆药草中锁定雪见草的位置的？”
忽的，李青苓鬼使神差地问道。
她之前一直感激齐霄的出手相助，却忽略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举手之劳背后的难度。
要知道，当时一同参与考核的药童都在聚精会神地掌控火候，添加药材，哪儿来的闲工夫顾忌无关的事？
强如传承弟子李青苓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药材被人刻意弄混，远隔一丈的齐霄又怎会知晓！
甚至还在添加药材的空档及时发现，分神用灵力取出药草。
“难道你能够一心三用？”
李青苓越想越是心惊，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美目中光彩连连，拽着齐霄的胳膊就往自己这边揽，兴奋地叫出声来。
“诶？”
齐霄心系试炼名额，被李青苓大力一扯之下重心不稳，居然顺势倒在了她的怀中，直感觉到侧脸贴到了一团温热晃荡的柔软。
齐霄的身体顿时绷紧，快速回正，站如老松。
李青苓没有留意这个小插曲，扯着齐霄的衣袖继续追问，“不对，是一心四用，炼丹本就要一心二用，你分神帮我，还从中挑拣，足足分了四道心神！”
“咳……”
齐霄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自己平日里未曾注意到的宽阔胸襟，正了正神，含混道，“我只是取材的时候注意到了你那边，然后炼的丹方里恰巧也有雪见草，比较熟悉，就一下子找到了。”
“一心二用本就异于常人，一心三用便有成为一阶炼药师的资质，一心四用更是可以定段二阶。”
齐霄挠头打趣道，“真要是能一心四用，我今天也就不会在这里苦苦等待了，应当是被长老的灵兽坐骑请到香积院报道了……”
“确实如此，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听到齐霄的解释，李青苓逐渐冷静，点点头，表示认可。
她虽感动于齐霄的出手相助，也希望其能获得试炼名额，但怎么说也不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一心四用的二阶炼药师，可是随手一挥就能炼制出让练气期修士趋之若鹜的筑基丹的猛人。
如此能耐，足以传道受业，成为宗门供奉。
眼前的少年或许有这般潜力，但现在说来，还为时尚早。
言毕，李青苓不再追问，只是将目光收回，平视前方。
“呼……”
一直用余光留意李青苓神态的齐霄暗暗松了口气。
心里的大石落下，便不再纠结了，只是与少女一般将目光转向了前方。
万众期待的见习药师最终试炼资格名单就要公示了！
随着沉重的木门缓缓推开，齐霄舒展的眉头开始皱紧，松弛的五指收拢成拳。
这是成为传承弟子的第二条路，也是齐霄的最后一搏，成败在此一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