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斜矮的土坡，远处雪地现出几点灯火，还有夹杂在夜风里的怒骂吆喝。

　　“尻嫩姨四狗子，都捆住了你怕个逑！上啊！没卵子的东西！”

　　“俺，俺身上又没甲！”

　　“尻！虎子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来？！”

　　“……”

　　雪地里，几个男人手拽着绳子呈圆形阵势，火光凶凶，能看到正中处有二‘人’被他们团团缚住。

　　明明人已成擒，一群豺狼般的汉子却畏之如虎，无论领头的怎么怒骂，都没人肯松开手上前料理。

　　借助火光细看，萧离发现端倪。

　　阵中那俩‘人’已经明显不是生人了，眼球凸起混浊不说，身上还随处可见被啃咬后冻僵发白的外翻状伤口。

　　“呃啊——”

　　龇牙咧嘴间，粗粝不似人的声音从它们嗓子眼蹦出，空气中却不见有丝毫白雾，只能闻见阵阵恶臭。

　　这便是尸？

　　“虎子！”

　　萧离驻足打量之际，却见阵外有一披甲汉子扭头向他这边，一时间估计也没细看就惊喜道：

　　“兄弟你终于过来了！奶奶的，这帮怂蛋不堪用，我又分不得身——”

　　“……”

　　萧离在他开口的时候就迈动脚步，等离得近了，刚才还滔滔不绝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看了过来。

　　作为队伍里少数有甲的几位爷，赵克虎的甲他们自然眼熟，甚至连萧离这个人他们也不陌生。

　　一群人还讨论过，得罪了赵克虎还长得这么白嫩，这小子多久会出现在赵家的那口大锅。

　　却不想这刚到晚上，赵克虎人没见，他的甲却穿在了萧离身上。

　　诡异气氛中，一干瘦鼠眼忽而笑嘻道：“看小公子这模样，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赵夫人了？”

　　“……”

　　众人一愣，后将诡异眼神看向那干瘦鼠眼，引得后者还以为自己宝儿耍的好，再接再厉道：“克虎兄弟是不是还在帐里歇着呢？辛苦赵夫人这么晚了还要出来操劳！”

　　“……”

　　气氛依旧，唯有火把的噼啪燃烧声，人群一片死寂。

　　干瘦鼠眼有些纳闷。

　　大伙儿怎么不笑？是天性不爱笑吗？不应该啊，难得碰见一出卖色相的小相公，这不得奚落奚落？平常的乐子不都是这么找的吗？

　　最先开口的披甲汉子脸色难看。

　　他和这没眼力劲儿的不同，他再清楚不过一件事——赵克虎，死了。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家人？是自己的甲和刀啊！

　　赵克虎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他的甲会穿在别人身上，那只能说明他死了，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死的委不委屈不重要。

　　眼下只有一件事最紧要，赵克虎的甲他怎么搞到手？

　　噌——

　　拔刀声乍起。

　　各自在心里盘算的众人反应很快，有刀的拔刀，没武器的退后，随即一起怒视向引起眼前这一幕的青年。

　　“尻嫩，，要干嘛！火并啊！”

　　“有甲怎样！刘老大也有！一块上砍不死你！”

　　“别乱来！尸还没解决完别内讧！”

　　“……”

　　一片嘈杂中，那拔刀青年却没理他们，径直走到那俩尸的面前，而后端详片刻，忽而抬起刀。

　　邦邦！！

　　让人头皮发麻的剁冻肉的声音。

　　没人知道极寒天气下，浑身硬梆的行尸为什么能活动自如，但这不妨碍它们的难以对付。

　　理想状态是用火油迎头浇上一桶，点上火星就可以退到一旁看它们如炬般腾燃，而后在某一刻扑倒在地。

　　但在没有火油的情况下就得像萧离这样，剁冻肉般一点点砍断连接处，过程中如渣般的冻肉星子飞溅，场景惊悚到让旁观众人头皮发麻。

　　“咕咚——”

　　有人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还有人看向他们的领头，眼神示意要不要突然松开绳子，而后杀人谋甲。

　　犹豫半晌的刘老大摇头，虽然一副甲很诱人，但一个敢于直面行尸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就算把人杀了，把甲给了手下，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没人上，得他冒险亲力亲为。

　　什么？你说我有甲？

　　我有甲你还让我上？你这个老大还想不想当了？

　　反观萧离狠是够狠，但完全是个愣头青，用刀没有章法一看就是野路子，留着也不会威胁到他，总体而言利大于弊。

　　见刘老大做出决定，一群人没有暗中使坏，就在旁默默看着萧离将两个行尸的脑袋剁下，而后用刀尖翻来覆去的拨弄。

　　“……”

　　疯子，这一定是个疯子。

　　众人的心声萧离听不到，他之所以做出亵渎死者的举动只是因为他感觉到，这两个行尸的脑袋里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上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他面对那些玉石的时候，这也让萧离冒出一个猜测。

　　“小兄弟真是人中之龙啊！”

　　身后传来一个豪爽的声音。

　　萧离没有回头，对方却走到他的身旁蹲下，对着行尸脑袋道：“小兄弟是在找尸玉？”

　　“尸玉？”

　　“看来小兄弟还不知道。”

　　刘老大噌的一声抽出刀，见萧离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不禁在心里感慨一声果然愣头青。

　　随后。

　　唰——

　　刀光滑落，和萧离刚才的费劲不同，地上的脑袋一分为二，刘老大用刀很巧，横截面正好有一点灵光闪烁。

　　“这就是尸玉。”

　　刀尖将灵光挑出，刘老大解释道：

　　“据说是尸僵一身的精华所在，泡水服用时间久了可延年益寿、增长气力，价值等同黄金。”

　　“……”

　　萧离不顾脏污，默默盘玩着那枚尸玉。

　　他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诡秘了。

　　“这两个行尸都是小兄弟杀的，按规矩尸玉也是你的，放心，我刘老大办事向来公平！”汉子邀买人心道。

　　他都没问赵克虎去哪了。

　　显然心里权衡好了利弊。

　　萧离将两枚尸玉收起，而后看着他和他身后众人：“既然这东西能让人变强，你们就没想过主动去猎杀它们吗？”

　　“……”

　　主动去猎杀行尸？

　　众人很想笑，但望见萧离认真的眼神，又纷纷忍住了。

　　这又疯又愣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小兄弟，大乱至此，不是没有原因的，尸这玩意更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见过一眼望不到头的尸潮吗？上万的铁浮屠冲进去都冒不出水花，还有僵，而僵那玩意……”

　　“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