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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自是人间好风光

九洲异 大腿救我 3121 2024-11-12 09:09

  望津城

  烟柳绿春水,新燕映堂前。

  和风涟江月,暖纱绣烛光。

  雨后路滑,萧逸君回到城内比往常多花些许时辰,那株栽种在书塾门前的老桂已是亭亭净植,少说也有百年之龄,是迁往此地的教书先生所栽,为的是后来子孙能够一朝风云化为龙,如同金秋九月的老桂,碎金如玉,芳香扑鼻。只是多年来望津城的文运一直不佳,教化一事亦是举步维艰,确实说不上什么大成就。

  渐渐地,那座门前立有圣贤牌坊的先贤祠亦堪称香火凋零,除了年节时下有善人前来烧香,往日都是门可罗雀。在先贤祠有位掌管香火的老人都曾讲笑道,山野淫祠香火都比这好上不少,等他老死便没有脸面去面见诸位先贤了。

  途经整日讲着志怪故事的说书摊子,从他记事起那位老人便在酒楼旁搭起棚子说书,案台前放着一块拍板和一杯茶水,讲到跌宕起伏时便大拍拍板,或是慢悠悠饮口茶水,委实揪心。只是老人说书的本事确实了得,写下来的话本亦堪称一绝,所以摊子经常围着不少人。

  偶有路过,萧逸君都会停留片刻,听听老人口中所讲的江湖事、神仙人。久而久之,老人见他来时都会停下来看萧逸君一眼,算是打招呼。这次他没有停留,匆匆瞥一眼,见老人讲到正精彩时便不忍打扰,与老人眼神示意便回家了。

  萧逸君从家中换身衣物,便折道去往斜对门邻居的屋房。

  屋宅是寻常人家模样,就是围墙比往常人家高出不少,将屋子围得严严实实,他踮起脚尖都看不到那位患病大哥哥是否在庭院前晒太阳。透过围墙,可见得一树青葱的桃树,比围墙还要高出许多,是原先人家还未搬走前种的,算是巷里难得家境稍微殷实的人家,与他们家在祖母在世是两户“大户”。

  两家一直不对口,经常因为小矛小盾发生争吵,后来那户儿子在州城买下一家不小的商铺,举家搬迁的人家走后,便有位据说是落魄书生装扮的年轻人买了下来,说是躲避仇家追杀,无奈流浪他乡。祖母见那位搬来的头天夜里,一整夜都传出咳嗽,次日便炖了一盅清梨糖水让他送过去。

  一来二去两家也便熟识,平日里偶尔去山溪钓到些许大鱼都是先往他家送,年节时下托人买的好物件亦有他们一份。在祖母去世后,更是对他百般照顾。只是那位唤作介融,至于姓甚却不曾提及的大哥哥身子骨不太好,特别是冬日夜里常常咳疾发作,辗转难眠。寻遍名医都医治不好,是娘胎虚弱所致,打小就畏寒畏热,早已是难以痊愈的恶疾。

  他先轻扣木门,知道门一般是虚掩着,便直接推门进去。那株桃木便栽种在墙角,此时已经枝叶婆娑,桃花潋滟。在春光照耀下绿意流动,树枝极力向四周伸展去,将庭院一角遮掩住,如同撑开的一把巨伞。

  听得声响,里屋的木门推开,萧逸君见得那位病气缠身的年轻男子走出,面色极为不善,赶紧过去扶住他,认错道:“哥,我错了!”

  萧逸君嘴上喊着男子“哥”,其实更想让男子当他师傅,那套强身健体的拳法便是来源于他眼前的男子。当时介融传授他拳法的时候,拳意肆意外放,仿佛一拳可通天。不说拳法如何,单就气势而言,不比江湖宗师差多少,确实也让无有见过世面的少年郎眼前震惊,到底是想不到平日病恹恹的年轻男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想被萧逸君唤作师傅,最后被他再三纠缠,只说自己从不收徒的介融冷哼一声,一个板栗扣在身高只到自己胸前的萧逸君头上,道:“你还晓得错?”

  萧逸君悻悻然,缩着脖子道:“晓得的,晓得的!”

  介融手底无用力气,落在萧逸君头上只有少许痛意,也有为少年吃住教训的缘故。介融气不打一处出,带着怒意道:“晓得我昨天多担心吗……”

  少年被训得半句都不敢多说,看着介融脸色憔悴,想来定是忧心得整晚没睡。在祖母死后,他少有这般从他人身上感受到善意的时候,虽说平日里从介融身上感受到暖意不少,但直至今日,他从介融身上竟久违地感受到祖母在世时的那种温暖,如同冬日暖阳。

  萧逸君听着介融的唠叨话语,如鲠在喉:“哥!”

  介融瞬间心软下来,亦不忍心再多说,说到底还是担心少年在外受苦。少年心性,心境纯粹,师长之属亦只能引导为上,不可过分扭曲。“知道错就好,下次可莫再让我担心了。”

  萧逸君的头抵在介融的胸口,发觉介融手脚冰凉,可胸口却极暖。“下次不会了,我昨晚其实是在青雍道长住了一晚。”

  青雍啊,介融心里默念一遍,他见过一次,是个很有趣的人。至于那座碧游观确是有点来历,那位骗术极高的观主没有诓人,追溯到千年以前,碧游观的前身曾是赫赫有名的道观,只是后来观主得罪了官拜上将军的贵人,可想而知,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如溃穴之蚁般的坍塌,便一降再降,沦为今日便是提及道观名字都鲜有人知。

  思及此,介融不由得露出缅怀的神色,据说在极为远古时期的三界是万仙来朝,诸神崛起,道家高如皓月当空,妖族如日中天,神族遥遥俯瞰人间,是难得的盛世。往后万年,才有儒、释、魔三方和其余百家与仙人争先崛起的盛况。如今的世道也是不错,只是不由得神往那些存在于古籍的浩然胜景,想拿当世与当时比一比,问问古人世道是否如他所愿。

  介融点点头,其实他无碍于少年去哪,只要人平安就好,甚至于少年愿意出门游历都是好的。不是有句诗如何写来着,好像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世道虽说不是很好,可走走看看终是能看到世间的可取之处,就算兜兜转转仍对世道失望亦不是要紧的事,一再失望,最后跌落谷底,才有后生的可能。

  萧逸君内心其实很是敬重介融,虽说介融一直没有松口收徒一事,可仍将他视为自己的师长,便是自己很多时候的待人接物都像极了介融。那句源于儒家圣贤的“目濡耳染,不学以能”说得极对,介融看似什么都没有教他,其实无时无刻不在传授他学问,只是不知而已。

  介融又岂会不知,只是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这三件事,哪件是轻松的活计?都不是啊,解人疑惑也好,传人学问也罢,都是稍有偏差便是误人终身的大事,他岂能不思之慎之。

  肯从身边的人与物身上学习,以彼之长,补己之短,是极好的,但若全然照搬照旧,哪怕都是好的,就真真不太好了。人人生而相同,只是后天成长的环境也好,心境磨砺也罢都是大不相同,这才有人间遍地开花,花花争艳的景象。天上好不好,比起人间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可为何越来越多的仙人不愿待在那座高高在上的天庭,其中多少是因为那天上寂寞。

  如今萧逸君这般年纪就该任其自然草长莺飞,便是犯些错误亦是无妨,懂得改正就好。有了错,便有了遗憾;有了遗憾,才能自省。等到将来回首那条坑坑洼洼的人生路,那些个大小不一的错,就如同点缀的朵朵繁花,才是人间好风光。

  人人生而不同,哪怕其中有好有坏,有善有恶,都是好的,这才是人间本该有的模样。好坏之分,善恶之道,也从来都是人间各家争论的问题,甚至一家各流派都争论不休,那儒家两位极高位置的圣人就为此争论数千年,从无胜负之分,以至于后世学者许多经典都是因此所著。

  萧逸君见介融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说道:“哥,你还在生气吗?”

  介融摇摇头:“不生气!”

  “不生气就好!”萧逸君嘀咕道,“那你现在心情好不好?”

  介融不知道萧逸君的小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微笑着说道:“不好不坏。”

  萧逸君:“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萧逸君露出一丝奸笑,说道:“你收我做徒弟吧!”

  介融瞥一眼别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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