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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止静

九洲异 大腿救我 4854 2024-11-12 09:09

  据古籍所载:东海深海有一地域,雾气如雨,白云浮玉,波翻雪浪,势镇汪洋,古有仙人者,谓古仙之界。古仙之界有三山,谓之:蓬莱、方丈、瀛洲。三山无山根,宛若浮萍无所依。

  周星阵列,珠玉在盘,三山运行的轨迹对应着天上三颗星辰,至于是哪三颗星辰一直众说纷纭。涉及大道显化,三界老黄历上能参悟透的都不多,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圣人起步。

  蓬莱仙岛,这座在九十八福地中排名不算靠后的福地,与方丈胜境、瀛洲同位最神秘的福地胜境,甚至有人将蓬莱列为“第一福地”。

  一直流传于传言中,思而不得,不论凡夫俗子,仙神亦难至,故而有了许多访仙客踏海寻访,只是如愿者到底是极少数。这座福地仿佛一位高出人间的神灵,不愿再多看人间一眼。历史上,蓬莱福地只现世过一次,存世有载的书册已然不多,大抵只用“万仙朝贺”四字一笔带过。

  从云端俯瞰蓬莱,秀峰成林,老潭碧玉;琼楼复道,行空游龙,斗折蛇行,隐匿霁虹。宫阙万间重峦顾,玉阶千丈鹤难横,龙潜涧底,虎伏崖中。

  清风不兴,仿佛一切都是静止的。

  由石板修葺而成的青石道,历经悠长岁月的洗礼,每块风痕都如老人诉说着往事。从山脚一路延伸,直入云霄,两道磐松竞秀,虬枝盘龙。放在外界,这些活过千万载的古树早生灵智,只是碍着蓬莱重重大道压制,莫说精怪生灵,连人修炼破境都要难上几分。

  正是因着这几分大道压制,但凡在蓬莱修炼的底子总要比外面的要稳固几分,日久天长,大道瓶颈都会有些许松动。放眼三界,有此神通的物件地界不出一手之数,皆被各大势力分割完毕。

  早年佛家掌管的婆罗洲有处秘境无意被一拨野修发掘暴露出世。出世时华盖几乎覆盖半洲,已然接近晋升小洞天的异象。只是由于那处秘境天生大道残破,供给不了太多人修行。不曾现世才显得资源客观,可遭受那拨野修掘地三尺地收割早已元气大伤。若是有宗门肯砸下钱财,恢复些许元气倒也不是不可能。肯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其实不多,佛家灵山、儒家圣庙、道家八景宫。

  不知谁放出消息,秘境内可令数人大道瓶颈松动,一洲哗然,不少修仙者更是跨洲赶来,只待浑水摸鱼。

  佛家灵山得知消息,已有菩萨携佛祖法旨,希望将秘境交由灵山打理,所耗钱财一律由灵山负责,此后每百年可由一人进入修行,所选之人抽签也好,决战也罢,灵山概不参与。如此劳心劳力的苦差事,其实都只为保住秘境数千名凡夫俗子的性命。

  不等菩萨赶到,利欲熏心的众人术法齐出,那座破碎的阳世就此坍塌,数千名无辜凡人身死。堪堪赶到的菩萨见此一幕,痛哭流涕,耗损修为希冀引渡亡灵。最终的结果,是那数千凡人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大道法则,谁都改变不了。

  道家高层震怒,佛家最先遭受问责,紧随其后的是在此事推波助澜的仙家宗门。那时候,道家仍是高高在上,对三界任何一事都有话语权。一纸法旨从八景宫下来,牵连数百人。

  佛家无有人被问责,却要为逝去的冤魂诵经,举办法会超度。那些人的来生,道家那边亦不敢保证,只说会请求某位掌管凡人寿命的神灵开恩,看能否在长河中将那些凡人的魂魄凑齐。

  众所周知,洞天福地凡人的性命与所处天地相连,若天地崩塌,其内所有生灵极有可能连死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此事后事如何,众人便不得而知。

  事后,另一事在多年后依旧成为不少人的饭后谈资,那群无有人遭受责罚的散修在此后千百年,凡是得到秘境机缘,得以“飞升”的最终结果都不太好。

  不是被人追杀,便是惨死他乡,好不凄惨。

  经此一事,以道家为首的势力制定了一系列规矩,昭示三界。此后再有此事,问责事小,一律斩杀,不入轮回。

  一步一台阶,一行人正踏天梯而上,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道袍中年模样的男人,手持云展,面带肃容。身后十一人八男三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道人有五,剑修、炼气士各三,服饰各异。

  “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有少年询问道。

  少年苟荀,观世,隶属山海阙。山海阙,祖峰九嶷峰坐落在桐庐洲东部,面朝东海,与东海龙族关系匪浅。在剑修如云的桐庐洲,都算是一流仙家了。后起之秀的苟荀,放眼一洲山河,能够以不足二十岁便跻身观世,还是以剑修的身份,算是天纵之资。

  众人从起初震撼中缓过来,灵敏地感知到此间世界的不寻常,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苟荀说出,才意识原来有错觉的不止自己一人。

  其中一道人,头戴如意冠,云锦法袍,腰系锦囊,正反各篆刻“清”、“静”二字。他抬手,掌心朝上,感知天地间的动静后,皱眉说道:“嗯,仿佛光阴都不流逝一样。”

  道人与其他人有些许距离,但看众人的神情,俨然以他为首。言语间,他企图将此地探知一番,却如遇断桥,百丈所至已是极限。再往外茫茫白雾,仿佛一堵厚墙阻隔他。

  道人,孙嘉壁,元婴。

  十数人齐齐相视,异口同声地说道:“止静!”

  洞天福地的光阴流速多数与九洲是不同的,稍快或稍慢,这与掌管者对光阴的掌控有极大关系。至于想要光阴静止,圣人亦无法持续太久,除非对光阴的掌控已到至臻。

  走在最前面的中年道士背对着众人,所以十一人没看见他捂着偷笑。想起昔年他初次被长辈领着来到蓬莱,亦是这般情景,细细算来已经过去千载了吧。

  “大手笔!”少女余亦叹服,手里拿着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手心。

  余亦,所处一脉并无建立宗门。散修,却比无数谱牒修士更得逍遥,闲云野鹤,何处不能为家?余亦得师尊教导,定要在水阙楼落地时赶来汉儋洲,如今想来她这脉的祖上与蓬莱仙岛渊源颇深。

  “手笔不大,很难当得起‘第一福地’。”说话的同样是位道人,身材高挑,抱剑在胸。与众人或是宗门天才、或是仙人嫡传不同,他不过是一名杂役弟子,放于偌大宗门是个极其不起眼的存在。

  江宗南,得了一份远古道家帝君的传承,一步登天,得以被一位真君相中。资质欠缺,大道瓶颈可能止步于结丹,难得的是怀有赤诚之心。因此,在一行人中境界亦是最低,以四十岁之龄破境旋照。

  道家一脉收取亲传,从来都不只看资质。

  朝露凝青山,暮云笼寒溪。烟霞含玉籁,星月射金鳌。灵气盎然,悬星欲滴,九洲顶级宗门灵气的浓郁程度也不过如此。

  “能不能在这里修行?”余亦问道。

  孙嘉壁推演了无数次,是半点头绪都找不到,甚至有种预感,若是继续推演下去极有可能引来天劫伐身。他摇摇头,说道:“不确定。按道理是可以的,但此地古怪,长时间与世隔绝,谁都不能保证在回到外界,会不会被当做外来天客,被三界天道压制。”

  十一人一听,纷纷皱起眉头。

  “只是推测。”孙嘉壁无奈说道。

  蓬莱不曾现世少说得有万载之久,他们虽然不知为何得以进入蓬莱,但定与宗门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有关。

  万载光阴的与世隔绝,等于蓬莱自成小天地。尽管还在三界内,但蓬莱本身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类似于三界内的一颗星辰,所以不得不说孙嘉壁推测的可能性极大。哪怕推测,十一人也不敢冒险而为,蓬莱终究是外力,借力破境只是一种手段罢了。便是没有机会留下,于他们或许会有遗憾,却不是非要走此路。

  十一人,除了江宗南,哪个不是大道直指仙人!

  道人宁修铭、上官祯、姚萱;毓仙谷,炼气士姜十三;炼气士董姝懿;剑修残照;洛酆山嫡传,剑修崔翀。

  妖族有四。

  走在最前头的中年道人停下脚步,转身对十一人道:“不必担心那种可能发生,观中已有祖师推演。你们若有人想在此修行,宗门不会予你们太多压力,只是希望你们慎之又慎。熬得过大道无边,熬不过可能外界不过数载,此间便是千年万年。”

  董姝懿感慨道:“千年万年。”

  中年道人解释道:“类似控制光阴流速,只是蓬莱的掌灯客故意而为,让万载的光阴停留,蓬莱便处在一个玄而又玄的渡口,留下的人等于在光阴长河来回往返,最坏的结果是留下的人再也无法出去,除了掌灯客现身才能将其带出。”

  掌灯者,便是洞天福地的老天爷。

  道人胸前浮现出一条由无数光粒汇聚的长河,从上到下从众人身侧流过,所有光粒随着长河的流动。

  在流淌的星河里有点光粒静止,从它身边流过的光粒悄然绕开,只有它原地不动。那点光点逐渐放亮,光亮中众人看见一个人的成长,从襁褓、龆龀(tiao chen)、半百,到老死,最后重新归入长河中。

  “不曾有人留下?”姜十三问了个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毓仙谷已然算不上顶尖宗门,随着唯一抱璞老祖师羽化,宗门不到百年渐有颓势。归根结底仍是积弊太久,坐吃山空,最多千年必定要有一位抱璞,甚至更高的人坐镇,革新扫出积弊。

  道人呵呵笑道:“勇,从心;心已怯!”

  姜十三皱着眉,似乎在思索。

  登天仙人,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是不够,守缺可能是他无法跨越的门槛。以毓仙谷的气运至多再容许一位飞升归真,再多可能就是竭泽而渔的下场,而去上宗修行,意义不大,他的大道瓶颈正是守缺。所以,他迫切想要知道一切提升大道瓶颈的法门,哪怕是纸糊的抱璞。

  孙嘉壁拍着姜十三的肩膀说道:“不必负担太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眼下。”

  姜十三苦笑一声,想念宗门山下镇子的烈酒,一醉解千愁。

  上官祯素锦道袍在身,纤尘不染,就像一位不在人间的谪仙人。他问道:“掌灯客此举何意,莫非仅是想磨砺晚辈?”

  见中年道人无有言语,上官祯转而望向孙嘉壁,孙嘉壁摇摇头,笑道:“不敢多想。”

  不敢,而非不想,放着一座上等福地不管,若非掌灯客失心疯,便该翻翻老黄历了。老黄历上的事件,哪件放出来不是荡魂摄魄的大事,只是宗门长老都不敢知道的秘事,轮到他们怕是没命听了。

  苟荀口无遮拦地说:“此行显然是奔着蓬莱来的,要说八景宫不知……”

  众人皆狠狠地瞪着苟荀,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嘴。

  “心知肚明就好。”余亦被苟荀一句话吓得冷汗直冒,“八景宫”三字可不是随意可言语的,那位坐镇的圣人不是吃素的,一朝言语失当就有可能被听了去,溯源而上逆斩因果。

  江宗南说:“说话没轻没重的毛病得改改啊。”

  宁修铭维护道:“还小,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以后慢慢改就是了。”

  上官祯坏笑道:“不小了。”

  除了残照和当事人,苟荀,其余九人皆抿嘴一笑。他们心知肚明,能让宗门寄予厚望,有望带领宗门更上迈一步的说笨是不可能的,苟荀这般是信任他们,在几人面前毫无猜忌。

  苟荀撒气道:“你才小!”

  正在上官祯准备开头调侃时,察觉后腰被人戳了一下,等他抬头,顺着众人的目光寻去,猛地瞪大双眼,心口仿佛被重拳锤击猝然紧缩。

  云雾里隐约见得一座古朴典雅的宫殿,倒不是说宫殿如何雄伟,是其匾额上的字,用的皆是上古篆书,追溯其历史距今至少数万载,如今认识的怕是不多。

  孙嘉壁怔怔地盯着前方出神,竟发觉脚一步都迈不开。

  耳畔仿佛传来远古天神站在九天之上击打的鼓声,雄浑磅礴,似天雷滚滚,似万马奔腾,似岳撼山崩,带着滔天的气势席卷而来,每一下都叩击在众人胸口。

  “怎么回事?”上官祯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道人,对着隐匿在浩瀚如海的紫色云烟中的宫宇行礼,用的是道家古老的晚辈之礼。

  孙嘉壁泪眼朦胧,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哽咽道:“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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