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上掉下来个充气包
27号早上,在家休息了一周,体力恢复得差不多的崔冠文带上诊断书和证明,骑着自行车出了南锣鼓巷。
其实,他本想在家待到下月初再上班的。
按照轧钢厂考勤制度规定,连续病休三个月以上的职工,病愈复工,会有一个月的试工期,试工期内,工资正常发放。
但是,崔冠文去了一趟师傅家后,才知道这项规定后面还附加了一个要求。
那就是病休三个月以上的职工,再上岗时要先经过厂劳动委员会的批准,试工期结束还要经过考核。
崔冠文不想那么麻烦,所以,就提前了几天。
由于出来的早,路上的人不是很多,骑出东直门,再往东走二里地,红星轧钢厂就到了。
红星轧钢厂占地约240亩,原是旧时打春牛的旧址。
厂子呈东西分布,共有三个热轧车间、一个生产车间、二个辅助车间和三个食堂,还有四个浴池,以及幼儿园、卫生所等部门。
厂区内分布着五条马路,六条铁路专用线,铁路专用线直通材料库、成品库,以及四个生产车间。
崔冠文所在机修车间属于辅助车间,有四个工段和一个直属组,共二十四个班组。
其中只有负责维修的钳工三个班组和电工两个班组,实行倒班。
其他班组都是上常白班,上班时间是上午七点三十分到中午十一点,下午十二点到十六点三十分。
崔冠文到车间的时候,才六点五十,换衣间已经有不少人在换衣服。
这些人都是为了做早操,提前到厂的。
待看见崔冠文后,这帮人连衣服都不换了,围着他问完身体情况,又追问起许富贵和赔偿款的事。
崔冠文没有藏着掖着,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同时也强调了他的头还会时不时地疼,需要继续治疗。
要知道,出院后的这几天,他每天都要回答几遍类似的问题,后来还要应付一些来借钱的街坊邻居。
为此,崔冠文和蔡素芬仔细地研究过该如何应对这些人和问题。
由于厂子里孙主席、易忠海和刘海中等人都知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所以是瞒不住的,也没有必要瞒。
而且越是遮遮掩掩的,越会引发别人的猜想,倒不如干脆地承认,这样还能减少一点热度。
对于那些借钱的人,则以头痛,需要后续治疗为借口,堵住这些想占便宜的人的嘴。
工友们得到答案后,便没了兴趣,匆匆忙忙地去换衣服。
崔冠文打开自己的箱子,换上了工作服。
“来了,石头!”金加工工段的段长陈秉军提溜着帆布兜子走过来,后面跟着崔冠文的师傅范海杰,以及车一组的组长和刨铣二组的组长。
“段长好!”崔冠文笑着和陈秉军打完招呼,又和范海杰,以及两位组长问好。
陈秉军和原身的父亲崔敬业是师兄弟,过年过节的时候经常聚在一起,关系非常好。
“看着精神头挺足的,诊断书和医院的证明带来了吗?”陈秉军把兜子扔到长条凳子上,摘下帽子扇了扇。
“带来了!”崔冠文掏出诊断书和证明,递了过去。
“奶奶的,这字跟虫子爬的似的,还不如我这个大老粗写的呢!”
陈秉军翻来覆去地看了两眼,硬是没认出几个字来。
“大夫不建议从事太重的体力劳动,要石头尽量保证休息。”
范海杰伸手在证明上点了点,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话不是在念给陈秉军听的,而是说给旁人听的。
要知道工厂里也是有江湖的,而且越是底层,彼此的倾轧越是严重。
有时候因为倒班、换岗等小问题,都会争得不可开交。
“切,还用他说,不受伤,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躺两个月,起来后也得缓缓啊!”
陈秉军一边把诊断书和证明收起来,一边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行了,大夫的话,咱们得听。我去和主任打个招呼,顺便帮你把假销了。这段时间不给你安排生产任务,你带着咱们车间的学徒工去支援成品库,给钢筋去锈。”
“知道了段长。”崔冠文按照原身的习惯,朝陈秉军敬了个礼。
陈秉军笑骂了一句,转身去换衣服,范海杰一边换工作服,一边交代崔冠文要注意身体。
崔冠文帮师傅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
忽然,厂子的广播里响起一阵嘹亮的喇叭声,这是做早操的提示音。
做早操的人纷纷往外走,上大夜班的刘海中晃晃悠悠地逆着人流走进了换衣间。
在看见崔冠文后,他撇着嘴哼道:“石头,上班啦。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再躺个一年半载的呢。”
崔冠文不知道刘海忠是记恨之前在医院的事,还是报复昨晚借钱未果的事。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崔冠文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最讨厌这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他一边整理着套袖,一边说道:“刘师傅,眼神不好就去洗洗眼睛,顺便再用水冲冲心!”
“你、”刘海忠知道崔冠文是骂他脏心烂肺,刚想张嘴呵斥,便被一个黑瘦黑瘦的年轻人顶了一下。
这个黑瘦的年轻人叼着烟卷,不高兴地说道:“刘师傅,别挡道啊,哎,到下班的时间了吗?刚吹的号啊,才七点钟啊,你怎么就来换衣间厮混呢,你让你的那些徒弟怎么看!”
“邱东来,有你什么事啊!赶紧换衣服得了!”刘海中老脸通红,嘴唇气得直哆嗦。
他不想招惹邱东来,这家伙的二叔是机动科的科长,管着全厂的机械、电器动力设备,还有指导各个车间管理工作的权限,想要给他穿小鞋,就是一句话的事。
邱东来吐着烟圈,笑道:“哈,有我什么事,合着您记性不好是吧!石头是我师弟,你拿石头打镲,我岂有看着不管的道理!”
“大师哥!”崔冠文朝邱东来摆了摆手,两人互换了个眼神,一起笑嘻嘻地看向刘海中。
范海杰收崔冠文的时候,一共收了六个徒弟,邱东来是这批人中年龄最大的,崔冠文排老三。
现在崔冠文这批人都出师了,只有邱东来和崔冠文,以及最小的小师弟戴玉恒留在了机修车间,其他三个师兄弟去了法兰车间。
“我、”刘海中不想亲自下场和小辈计较,四处看了一眼,没看到自己的徒弟,心里憋闷无比。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刘海忠的背后响起:“哎,刘师傅您今儿个串班吗?我记得您是大夜班啊。”
“哈哈,老戴,刘师傅今天早退半小时!”邱东来搂着崔冠文的肩膀,直接给刘海中的行为定了性。
“老戴!”崔冠文伸出手和来人拍了一下。
这人正是崔冠文他们这批师兄弟里最小的---戴玉恒。
“三师哥!”戴玉恒吸了吸鼻子,紧紧地握住了崔冠文的手。
邱东来指着老戴的鼻子,威胁道:“别哭啊,敢哭我削你!”
老戴挠了挠头,转身的时候抹了抹眼角,绷着小圆脸和师兄们站在一起,瞪着元宝一样的眼睛,看向脸红脖子粗的刘海中。
“范海杰,你管不管你徒弟,个顶个没大没小的!”刘海中看着对面三个小子,喘了半天粗气,转头质问起范海杰。
“儿大不由爷。”范海杰拿起手套在两个徒弟的头上拍了一下,唯独落下了崔冠文。
“师傅,您也太偏心眼了吧!”邱东来挠了挠头发,朝刘海中做了个鬼脸,转身去换衣服。
“师傅,快到点了,我也去换衣服了啊。”戴玉恒朝刘海中吐了下舌头,猫腰从一个柜门下钻了过去。
“你、”刘海忠被师徒几人气得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话都说不利索了。
范海杰权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带上手套,转身往外走去。
崔冠文侧身给师傅让开路,同时将影子搭在刘海中的身上,将其身上怒气抽掉了一大半。
刘海忠还想和范海杰掰扯一下,结果脚下像是踏空了似的,打了个趔趄,然后捂着好像缺了点什么的胸口,茫然四顾。
崔冠文笑呵呵地跟着师傅一起走出了换衣间。
这几天,他将家里的蚊虫鼠蚁彻底清剿了一遍,影子里的情绪已经所剩无几,让他感觉空落落的!
谁承想,还没去医院补充呢,天上竟然会掉下来一个自动充气的大气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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