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您说这把车刀的前角修一下不！”

　　崔冠文见范海杰拎着羊肉看了又看的，拿起那把角度开的小了一点的车刀递到了师傅跟前。

　　“先试一下再说！”

　　范海杰被打断了思绪，说完把羊肉往旁边一放，拿起了那把前角小两度的车刀。

　　崔冠文连忙把羊肉接了过来，这桌子上可不仅仅有灰土，还满是铁屑和油渍，肉放在上面就别想吃了。

　　“师父，您说给大走刀加个倒棱呢！”

　　邱东来学着崔冠文的模样，拿着一把车刀过来，笑嘻嘻地问道。

　　“滚蛋，想想倒棱和负倒棱的区别，再想想大走刀的刀刃，想不明白，我给你加个倒棱！”

　　范海杰正在观察这把车刀的走刀过程，见到徒弟不戴眼镜就要往跟前凑，恼火地敲了徒弟一下。

　　“不行就不行呗，把我的灵光都打没了。”

　　邱东来揉着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师弟说的，师父就能考虑，自己说的就要挨揍。

　　“师哥，采用倒棱和负倒棱是要分车刀的用途的......”

　　崔冠文愿意邱东来多思考，从而能提升技术，所以，他端着饭盆，一边吃一边讲起倒棱和负倒棱的区别和作用，以及具体的应用。

　　邱东来一点都不笨，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崔冠文一一地答了。

　　戴玉恒蹲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不时还让崔冠文再重复一遍。

　　时间一长，别的工人也凑过来听讲，并参与讨论。

　　午间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暂歇，听着工人谈论着各自的心得体会。

　　排叉的师傅田显玉从厕所回来，见自己的两个徒弟竟然跑到对面去了，还聊得热火朝天的，气得张嘴怒吼：“定额完成了吗，想被扣工资是吧！”

　　“田师傅，还没到上班点呢，你喊什么喊啊！”

　　邱东来跟着大家伙讨论得正起劲儿，感觉脑子像是上了发条，随时可能蹦出一个奇思妙想来，结果被突然的一嗓子给打断了，心里这个气啊！

　　“我喊自己徒弟怎么了！”田显玉对邱东来是又爱又恨。

　　之前他非常想收邱东来当徒弟，可惜邱东来却拜范海杰当了师傅。

　　现在看到邱东来对他的态度，田显玉的心里真是又憋屈又窝火。

　　“不怎么，吓到我了！”

　　邱东来就是头顺毛驴，吃软不吃硬的主，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也能怼三怼。

　　“东来，去给我借一把6寸的平锉过来。”

　　范海杰拍了一下徒弟，将一场冲突化为无形。

　　“哦！”邱东来见师傅发话，连忙去钳工那边借平锉。

　　他从田显玉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哼了一声，见到排叉站在过道中间，径直撞了上去。

　　“行，邱东来！”排叉不敢和邱东来硬顶，连忙闪到一旁，说出一句不软不硬的话。

　　“那是，必须行啊，也不看是谁徒弟！”邱东来朝排叉瞠了下眉毛，摇摇晃晃地走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崔冠文拦住戴玉恒要摘套袖的动作，感觉原身把这孩子带坏了。

　　“没有了！”戴玉恒咧嘴一笑，感觉师哥讲的比师父还详细明了。

　　“没事多思考，我和师傅做的那几把车刀其实就是改进了原来车刀的缺点，扩大了优点，说起来一点都不难。”

　　崔冠文觉得戴玉恒聪明、重情义，还有股钻劲儿，要是好好努力，肯定能出息。

　　下午，机修车间的车工组热闹无比。

　　杨宏伟，隋总工、李怀德，以及技术质量科的汪科长和法兰车间的江胜平，一大群头头脑脑齐聚一堂，盯着车床上那根正在脱胎换骨的轧辊。

　　“这个、”

　　“哪个？江子，你就说你服不服吧！”陈秉军搂着江胜平，脸都要贴到人家耳朵上了。

　　“起开！膈应人！”江胜平用胳膊肘顶开陈秉军，嫌弃地擦了擦耳朵。

　　崔冠文看看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陈秉军，再看看周身上下拾掇得非常干净立正，不是有点洁癖，就是有点强迫症的江胜平，感觉这两人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这时，车床的声音稍歇，人群里猛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随之便传来杨宏伟慷慨激昂的话语声。

　　“师哥，师傅找你呢！”戴玉恒从旁边钻过来，推着崔冠文来到范海杰的身边。

　　范海杰眼睛里闪着光，看见崔冠文和戴玉恒后，把他们拉到了身前。

　　“......好啊，同志们，我们就要有范海杰和崔冠文同志这种不怕苦，不怕难的钻研精神，现在让我们为他们鼓掌！”

　　杨宏伟使劲儿拍了两下手，在又一次响起来的掌声中先是和崔冠文握手，然后再握住了范海杰的手。

　　崔冠文见隋总工和李怀德走过来，连忙伸手上前，主动握住了隋总工的手。

　　隋总工是个技术男，除了几个“好”字，剩下的话和眼前的45°大走刀强力车刀没有一点关系，说的都是断屑车刀的参数。

　　按照隋总工的意思，测评报告马上明天就能出来，数据非常好。

　　崔冠文笑着放开隋总工的手，转而和李怀德握在了一起。

　　“小崔同志，不错、不错啊！除锈器给咱们厂节省了人工，加快了法兰车间的建设，断屑车刀解决了铁屑长而软，还容易割伤、灼伤工友的弊端，减少了车工师傅的劳动强度，现在这把弯头刀做的更出色。”

　　李怀德把刚从隋总工那里听来的关于断屑车刀的优点复述了一遍，一番话说得还挺专业。

　　“李书记，您真了不起，不仅懂技术，还能理解我们车工工作的困难......”

　　崔冠文没说客气话，而是变相地表扬起李怀德来。

　　李怀德眼睛一亮，没有着急松手，脸上笑意盎然地听着眼前这位年轻工人对他的赞美，心中忽然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崔冠文吹了一通彩虹屁，嘴角都冒沫子了，李怀德才松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试刀圆满成功，厂领导个个满意而归，车间主任张铁和陈秉军送走领导后，把剩下的那把车刀强塞给了江胜平。

　　“特么的，累死老子了！”

　　崔冠文用手背使劲儿蹭着嘴角处干涸的唾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得学习，词汇量严重不足。

　　“折腾了一气，今天的定额还没完成呢！”范海杰抱起一根轧辊粗坯，像是抱怨地嘀咕了一句。

　　邱东来师兄弟三人相视一笑，扭头站到了工位上。

　　崔冠文帮着师傅拧紧牙盘，听着范海杰一边操作，一边讲解一些小技巧和需要注意的细节。

　　这些小技巧和细节有些是讲过的，但是范海杰还是不厌其烦地复述着。

　　“师傅这是追着喂饭吃啊！”崔冠文深知一位尽心尽力的师傅有多么的珍贵。

　　他弯着腰，站在范海杰的身侧，专心致志地听着。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撒在缓缓停止转动的轧辊上，轧辊像是一张窄荧幕，映出两双闪烁着认真、自信的眼睛。

　　下班前，崔冠文在车间办公室给蔡俊松和蔡素芬分别打了电话，说了发羊肉的事，以及要去姥爷家改善生活的想法。

　　今天发的这块羊肉大约有三斤，家里的四口人肯定吃不完。

　　这个时候又没有冰箱，唯一的储存办法就是装进盆里，放到水缸里，用凉水镇着。

　　即便这样也保存不了两天，还不如趁着新鲜，给大家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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