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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秦总管探营遭哄骗

恩仇侣 弄笛吹箫人 5611 2024-11-12 17:37

  素帏雪帐血泪抛,宿仇国恨未肯销。可怜三寸英雄气,输与铜镜与轻袍。

  这篇书目,开头便从谢晖回营说起。谢晖搜寻散兵,带了陈道首级,杀回落河滩前,会了花灵姿和郭颂,他们这路大军虽说折了陈道与大部兵士,终于杀到了洛川关后,明显的颓势中,终究还是会同了捷王花远的人马。

  前后两股人马夹攻多时,沈璧回兵坚守,死战未果,捷王派大总管秦暮劝降沈璧,沈璧抛了妻儿投降捷王,捷王答应即刻派出使者张建义大人,前赴泠都去接沈夫人并沈璧儿女及老娘全家到炽都去。沈璧听了,十分感动,献了关隘并洛川岭,两国战局又倒转了!

  花远王爷虽收了先帝一朝全部失地,可因折了陈道及许多兵马,又极为不甘!沈璧投降后,花远吩咐在洛川关官署为陈道及阵亡士兵举行大祭,大设灵台,全军为陈将军披麻戴孝,又以朝廷名义抚恤陈氏遗孤,加封陈夫人为诰命!

  众人对捷王这一做法都有猜测,往日军中多有殉职的将军,不说别人,只说灵姿手下二女将的夫婿,生前官位都比陈道高!王爷没有回兵之意,到底为何呢?

  上下一片猜测狐疑之中,只有谢晖最特别!大祭这日,他穿了一袭雪白孝袍,亲笔写了万言祭文,虔诚地跪在冷砖地上,语声幽幽的读着,他文才绝好,众人听了,没有不跟着哭的!

  哽咽地念到动情处,他自己伏在陈道的灵前哭得声嘶力竭,最后当着满营众将的面竟吐了血!不说花灵姿了,连秦总管都动容了,急派手下两心腹小宦官小五、小六去扶他归帐休息,结果人人又都见他背上伤口迸裂,那血染得雪色孝袍的背后一片嫣红!

  这下军中许多人窃窃私语,都道陈将军在出兵之时还排挤谢晖,不想今日陈将军阵亡,谢参军竟对他如此至诚!

  可众人哪里知道,谢晖是心里苦啊!陈道的死是他一手促成,他心里如何不愧呢?他这样天天背着愧疚,昧着心肠,实在生不如死!须知他虽然身为谍者,本身心却不狠,行军路上又和陈道相处一阵,对他之死,根本做不到无动于衷!哭他的眼泪却是真的!

  他怀着心事,背上的重伤也没好好医,再加上那药酒的效用,自然凄苦难言!

  这日夜中,谢晖正在自己军帐养伤,忽见昨日扶他的小宦小六,给他拿来一大一小两只盒子,和言细语对他说道:“参军,这是郡主赐下来的。郡主嘱咐了,说大盒里的东西,是军士们人人有的,你的却只和人家有些不同;至于小盒子里的,原是更不值钱的小东西,为你曾救了她一命,她是拿来还你的情的。”

  谢晖低低弱弱道:“既是人人都有的,我自到军帐去领便好,原是她自己武艺好,我哪儿救她了?唉,小公公,你千万替我谢谢她呀!”

  小六道:“等参军你好了自己去吧。我原是大总管的徒儿,你叫我小六就好。我今儿好好走在路上,便给郡主拉来走这趟,眼下还要去跟师父呢!谢参军,我师父他说,横竖大军休整,长日偷闲,明日午间,他也来看你呢!”

  “好吧…如此多谢你了…六儿…你替我问秦总管好!再替我谢谢他,以前要是没有他,帮我查出宫里那事的底细,又请郡主来救我,我怕是早就死了呢!他是我大大的恩人,他要来,我得费一番准备迎他呢!”

  小六答应着,谦谦逊逊转身走了,谢晖打开那大盒子看时,不觉心里一抽,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只见盒中是一件桑麻丝的暗青灰色软袍子,却是只能穿在内的。一瓷瓶子的金疮药,还有一张褪色旧黄麻纸写的笺子道:

  别的军士发到的均是布的,做工极考究,参军这件,是小妹旧衣改的,贴身穿着不压伤口,伤口上了好药,不需多久便好了,也省得我为你含愧不安。小盒里是面护心镜,也是我自用旧的!父王这回已赐新的,小妹丢了它也可惜!想你这次是背上挨刀,还能得好,下次若当胸一箭,没有此物,如何抵挡?心知不具

  谢晖收了东西,睁着眼在榻上熬了大半宿:想想自己这一世孤清,连亲爹娘也不曾见得,从小见过的人都在心里点一遍,哪个对他有这般好?但,自到炽国进王府后,他又做了什么呢?!再想想,锦悠帝赐他国姓,又养育于他,从小到大聘了多少名师?那传他武艺的师父,那个他当亲爹一般孝顺着的人,却又是给捷王杀死的……心里被乱情丝缠了一回,复又强自定了神,想到明日秦总管相探,要如何应对……又想到捷王夺回了自家故地,不肯回军,怕定有继续进取关后十四城之意!若捷王真的如此,拿下这十四城,进逼金凤山,再打进泠都,故国就亡了!

  好在如今还可先发制人!谢晖思及此处,便又想起机密勾当,今日正好与人有约!便又忍了伤痛,披了他自己的内袍,外穿暗黑便袍,束了绛红软带,理了仪容,跨了宝剑,随带弓箭,却把花郡主给的那件旧袍叠得妥当,放在密箱里收好,放的时候,不敢注目,又把那旧护心镜也一并收了,便急忙阖了箱盖,收拾好了,疾步出门。转到王爷官署后面的野林之中——自进关后,谢晖每日必到此练剑骑射,伤得再重,一日也不停!大祭之时,伤口迸开,其实也有这个缘故。谢晖心思甚密,熟知地形地名,早在出捷王府时,就与暗人章谨联系定好新的各处联络之地。前几日大祭之前,刚一进关,谢晖在做好暗记的野塘边乱石下找到严俊密书,得知他已奉旨回了泠国战场,接替章谨辅助于他,谢晖回信便将见面定在今日此地此时,依旧按暗号放好。此时已到,严俊果然乔装猎户,已在候他。谢晖见了严俊,本想说起昧了良心,心里每日不舒,可细想一想,又没敢说。严俊见谢晖时,看他形容瘦损,容色黯淡,一似那叶卷花枯黄菊残,骨瘦枝软病竹焦!小严看了一回,心焦道:“我前阵接了皇上密旨,上头对你多有呵责之言。说你接令之时答应的三事,一件也没有做成,上回传的行军时间又有不准,霍相及皇上都已在疑你!阿晖!今次你定要立一功,不然,阿晖,上头怕有的是歹法子收拾你…我与章谨等几十个大小的暗人也都要受累,唉!”

  “严兄,我……”谢晖收了话头,细长凤目顾盼严俊,“这害人的勾当…我实在……”

  “你以为咱们还能回头?阿晖!花远何等厉害,那沈璧是没办法,他若不降,怕是撑不了三天…如今捷王获胜不走,皇上气得病了,再这样下去,怕过不了两年,咱们就要亡国……”严俊执了谢晖手道:“阿晖!皇上让我问你,你还有什么要求?这次朝廷让我给你捎来你的俸禄万两的银票,另有预支的任务经费五万两一并给了。如今皇帝起心要杀沈璧家人,本已下在牢中,可前者捷王使者张建义来要,霍相又劝皇上放人,现在那张建义领着沈璧的家小已离泠都,他们要去炽都就必走这洛川关,捷王有话,要沈家老小顺便先到官署和沈璧相见,再送炽都!上头的意思,要你想法子觑便行事,在花远地盘上除掉沈家老小及张建义大人,一来令沈璧得些报应,二来使沈璧疑到花远身上…这样一来,花远失了人心,以后没人再敢降他了…另外,你可知道,沈璧他也知你的底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卖了你啊!别怪我没提醒你,沈璧你也要仔细啊!小晖…这次事关重大…你可要做漂亮了…咱们大泠国…可在你手里了……”

  “大泠国在我手里…我又在谁手里呢……这给的是我的昧心钱呐…行了,等我找找机会……”谢晖脸上含愁隐恨,见正好有黑白两只兔子跑过脚边,顺手抽箭射了。

  谢晖把那半死不活的兔子拎在手里,当着小严的面叹道:“到今天我才明白,我还不如它两个呢。”

  小严见谢晖冷怠,自己也怀着心事顿觉没趣了。两个再没说闲话,拱手草草别过,一夜光景过去不提。

  第二日,王爷依旧例,在官署外虎帐会齐众将,果然捷王英锐目光平和地扫过众人,肃然开言道:“诸位将军!本王今日向诸位公布本王的决定:本王决意留在泠国境内,向北开疆,打进泠都,结束这乱世!”

  此言一出,众将小声议了一阵,秦暮出班禀道:“王爷,以我们如今的军力,此事倒也可行,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王爷,老臣斗胆,此事您可有计议么?”

  “秦老将军所言有理。此事本王早有所思。此刻,我军中粮草,足夠我们三万人马三年之用。而只要谋算得法,打下泠都,不出两年!诸位大人!”捷王那双秀气的眼眸又看了看帐中每一个人道:“不是本王好高骛远,说出此惊天之语。各位只想想,我朝自先帝以来,每每与那泠国交战,无论战胜战败,都不知白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在这敌国上面!这里头,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如今敌国那锦悠皇帝,对内穷奢极欲,对外一毛不拔,他们那儿的老百姓过得如何,大家只看看洛川关一地就好了!在洛川关买一斗米,上我大炽国可以买八斗!如今蒙沈璧将军开明,连关带地投了我们,老百姓才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沈将军…您的宝眷,也正在来关的路上了。待过几日,在本王官署大宴一场后,本王将派大内第一高手张建义大人领一小队十人继续保护宝眷上路回我炽国都城——妻儿老小,放在后方安置为好!”

  下首的沈璧已落了泪,单膝点地叩首道:“王爷为末将思虑周全,末将今后当为王爷牵马坠镫,万死不辞!”

  捷王花远扬了扬手,示意沈璧起身,方又说道:“这些年,咱们为着打江山,不知搭了多少英雄的性命!今次,咱们已打到最顺利的局面,吾意,便是一马到底,不过,也不好勉强诸位!诸位,愿意回朝的,可以跟沈将军的宝眷一起回朝,本王绝不见怪、绝不阻拦,日后相见,我将待君一如此刻!”

  众将听了捷王的话,士气如虹,一个个跪下朗声呼道:“愿随王爷,不破泠都,绝不南回!”

  谢晖声音低了几分随在声浪里,心却怯起来!捷王所思,果然如此啊!他自忖在泠国军中呆过许久,他泠国底子如何,谢晖是一清二楚!打马三辈子,也比不得这里啊……谢晖的俊脸不觉白了几分,转眸却看见了花灵姿——她含笑扬着俏脸,极美明澈的眸中透出鼓舞人心的锐气!她神采灿然,如同百花齐开!她那样一位明艳活泼火一般的好姑娘,却对自己这般心细、这般好!可谢晖呢?心里却是不敢存着她,不能存着她…只能躲着她,且此刻,谢晖那心里,只得去盘算那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不提谢晖心里怎样思量,只说散了帐,这秦总管真的由小五、小六陪着来谢晖营帐看他了。谢晖却也是个水晶心肝的人,他将昨日夜里打的兔子亲手做了,奉献给总管品尝,席间极尽了小辈的礼数,两人分别在各自食案前坐了,谢晖不顾刀伤未好,与总管饮酒吃肉,又拿了前日在林中折的桂花,与他行了简易热闹的击鼓传花酒令,两人又似好友般没大没小谈笑一回,丝毫不提军中之事,谢晖态度洒脱可亲,连秦暮也要心软了!

  可秦暮是武人,当下也怀了些心思,想知道谢晖的来历,便脸上含笑道:“谢参军!你在招贤馆的策论,老夫也瞧了,真是极有见地!不过,你这小子这般年轻,却有如此文武之才,老夫久在朝廷、王府,江湖之事尽知!以前却从没听说过谢参军,这岂非是奇事么?”

  谢晖含了几分笑,闲闲道:“总管!其实在下是炽国烛明城人氏,出身富户谢氏。只为当年那泠国人打过来,在我城中放了把火,可怜我家是世家大族,而我却是家中本房独子,爹妈因此事下世,自己自童年起也飘零了。为学本事,拜了好些名师,本事却不入流,远不及其它同门,大总管能听说的,都是人中龙凤,又怎会听说我呢?”

  大总管的圆阔脸盘子上,神色却依旧是慈和的,眸子里含了些不置可否的嗔意,一瞬间却又换上属于长辈的仁厚之态,把酒笑道:“谢参军也太谦了!不知你对王爷今天的话,有何看法呢?”

  谢晖心里想了一回,正色道:“总管!其实,小子我也是斗胆而论的…王爷意欲速战速决,侵吞…啊不,是夺取…夺取泠国全境,一统天下,王爷说起老百姓,所言有理,可老百姓真的盼着王爷打过去吗?”

  秦暮眼色变了数变,道:“如此说来,参军其实不支持王爷的宏业了?然则…谢参军…你想过没有?若王爷不打过去,泠国的皇帝和臣子不会变半分,老百姓也要受一世苦……”

  “可…大总管…您想想…他们那边也有忠臣呐!您在殚精竭虑想打江山的时候,人家未尝不想啊……”

  秦总管含了欣赏之色,朗声对谢晖道:“小谢…你确实光明磊落!我也和你说了吧…战场形势瞬息万变,王爷虽定了这个方略,也未必可以一鼓而定…小谢!你是春花一样的好年岁,放正了心,大有可为!不管这回能拿下多少地,我们都赢定了!只要能多拿点地盘,就能多帮些百姓…等打完仗,老百姓定可以松快几年!”

  秦总管说的对不对呢?谢晖脸色不动,心里却翻来覆去想了一回,那细细凤目中的光彩,丝丝流转,一瞬风采惑人,秦总管也愣了愣神,听谢晖道:“我本王爷家将,自是跟定他的。总管既是望着百姓好,我也听您的!”

  “好…小谢呀…我身边这俩小徒弟,都只有十三岁。打先帝的时候起,他俩就净身了,后来我遭难了,他俩有缘份就跟了我!我拿他俩当儿子疼呢!这个小五,只有他受得了我那臭脚,我离不了他;这个小六,性子却坏些,就留给你管着,托你教他认认字!我那一笔字不好,别带坏了他……”

  秦总管是一脸真诚,谢晖却不觉得脸上生汗了:他正要去劫张建义大人和沈璧的家人,如今身边若多个小六……想想却也不用太怕,只要顺其自然便好!

  秦总管忽地抬眸,注目小谢笑道:“好好的秋季里,这般清凉天气,怎么额上生汗了呢?小五!拿过来……”早有一旁的小五跑着递上了扇子。

  “哈哈……”秦暮朗声笑了一阵:“还好我特意带上了…秋日里扇子没一点用,原是为了在你这文化人面前装面子……”

  谢晖吸了一口凉气,道:“怪我没出息!吃了几杯酒,那伤口疼起来,竟连汗也下来了,这扇子…大总管……”谢晖转了话题看秦暮的扇子:“您可是写一笔好字啊……这把扇子定要送我,小六我也喜欢,就不和您客气了!”

  “好…好,兔肉甚美,我改日再来叨扰,今日便告辞了!六儿啊…你好好照顾参军啊……”

  “总管慢走,待阿晖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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