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漓都(3)
舒绍忍着不快,道:“劳烦带路,包一间雅间。”
老鸨愣了一下,热情地笑道:“好的好的,两位公子这边请。”
二人被请上了二楼雅间,蕴不知舒绍作何打算,只能默不作声地跟着,舒绍拿出一锭元银递给老鸨:“备上茶水点心送来,其余的之后再说。”
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舒绍又看了看老鸨秒懂后的笑意,感觉老鸨是误会了什么,却又不能出声解释些什么,感觉有点有苦说不出。
等老鸨退下并贴心地关上门后,蕴轻咳了两声,舒绍道:“等等。”
等什么?
蕴却没有说出来,她向来听从舒绍的命令,他的话纵使有疑问也会憋着不问等着舒绍解释,舒绍不解释就有他不解释理由和原因,蕴习惯式地应答了一声,然后在安静地雅间里等着,不一会儿等到茶点都上了舒绍才出声:“吃点吧,应该还要等一会儿。”
蕴嘀咕:“刚刚才吃了早膳,现在又吃,当我猪养吗?”
舒绍偏头看她一眼,虽然没怎么听清,但大概知道她会说什么,看她因自己看过去而认怂地低头吃点心时不禁莞尔,随后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又倒了一杯茶给自己。
蕴哼哧哼哧地吃了好一会儿,忽地听到外面传出一阵哭喊声,本来就嘈杂的环境又添一笔,蕴本就一直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又耳力超群,仔细分辨了一阵就听清了些许对话。
挨打的似乎是一名花女,糙汉用力挥打着,一旁的老鸨尖声道:“你个晦气婊子,老子供你吃供你穿,接个客你还要立牌坊,现在把客人的眼睛都弄瞎了,你个赔钱货!老娘打死你!给我狠狠打!”
而花女应是被打许久,又吃不饱,娇弱无比:“妈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听到这声,蕴猛然站起,面上尽是震惊,直接往门外冲,还带倒了凳子摆饰,引出一片碎哗之声。
蕴冲出去,那名大汉正挥着荆条在楼道之处打着一名穿着黄纱轻衣的女子,女子面带血迹,青丝凌乱,衣不蔽体,已然春光乍现,口中仍在凄声求饶,然而老鸨和糙汉并没有就此手下留情,反而拳脚相向,蕴的身体快过脑子,直接跑过去叫停糙汉不听仍要挥舞荆条,蕴情急之下直接以手夺荆,糙汉力气比她大,见荆条被人握住,直接一抽,将其硬抽了出来,荆条上面的刺穿入血肉,鲜血直滴而下,蕴却恍然未觉,转身察看那女子情况:“玉歌……你是玉歌么?”
女子听到这句话,陡然一震,慌忙躲开缩了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玉歌你认错人了。”
声音纵然与从前不一致,却仍可听出相似之音,蕴看着那张她记忆中的脸,长大后的脸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不该这个年龄有的风霜,那样怯懦惊慌的神情也不是自小大家闺秀的才女所有的。她试图在模糊的记忆里找到曾经玉歌的模样,试图将两张脸庞融合,却发现不一样了,除了容貌,还有她的眼睛。
玉歌的眼睛,是她见过最明亮动人的。
舒绍已经赶来制止了老鸨和糙汉,所有人都在看戏,都在围观,可是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就连那么疼,那么痛的伤口她也毫无知觉,她除了难以置信,还带着深深的愧疚,那种被她五年来压在心底,好似被时间淡忘的震痛自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地靠近玉歌,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一臂,声音里带着克制的颤抖,轻声道:“玉歌,是我,我是蕴,你不记得我了吗?”
玉歌没有转头,仍是死死地咬着唇,血迹斑驳,蕴的眼泪止不住地无声落下:“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了你很久,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找到,我以为当年你出去后可以被救起来,可以逃出去,我,我……玉歌,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找到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对不起,玉歌,你看看我好不好,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对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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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绍把伤口处理好后,撕开纱布一圈一圈地将蕴的手给缠上,蕴倚靠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看着舒绍处理自己的伤口,以往她必然是要眼中带笑逗一逗脸色阴沉的舒绍,再耍赖喊疼的,可是这次却异常的安静,舒绍知道她心中难受,更知道她在等自己解释来龙去脉,于是包扎完后就转身边倒茶边道:“之前你一直托我找寻齐玉歌的消息,就在昨晚传来了一点。但时间这么久了,地方还鱼龙混杂,势力复杂,所以不敢轻易确认。我派人做了一番部署,才带你去确认是否是她。”
舒绍递了一杯茶给蕴,蕴接过。
舒绍坐下,叹了一口气:“刚才我看过了递上来的,有关于这些年齐玉歌的部分经历……你要听吗?”
蕴看向他,张了张口,好似难以发声一般,终于轻声道了一句:“你说。”
舒绍一仰而尽杯中茶,似成酒饮,斟酌良久才缓缓道:“齐玉歌在那场叛乱中丢失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我着人讯问了老鸨,一路追问下去才知道……她是在一个流浪男子手里买到她的,男子今年已经年近五旬,当年是在另一个男人手里买过来……做,夫人。”
蕴眼含震惊看着舒绍,努力消化着他口中说的话,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舒绍继续道:“上一名男子口称是捡到玉歌,当作女儿抚养,可是下一名男子却说,”舒绍沉吟片刻,道,“玉歌在到他住处时,已经是……非处子,且患有隐病。当时,玉歌十五岁。所以我审讯了一下前一名男子,他如实交代了对玉歌的虐待,期间从未把她当作人来处置,权当玩物。至于她是怎么买到玉歌的,他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是一名蒙面女子是主使,下人进行交接买卖的。后一名男子,知道玉歌有病在身也并未出钱救治,而是当作圈养之奴,动辄打骂虐打。两年内,玉歌曾自杀过多次未遂,男子怕死在家中,便联系卖给了青楼。然而玉歌是病体之躯,又受尽虐待,老鸨低价买进后就用土法子对玉歌随意医治了一下后就开始强迫玉歌接客。玉歌不从便不给吃喝,打骂禁闭。玉歌与你年龄相仿,今年应是将满十九岁,医士却说,她的躯体却如六旬老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