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雾府邸书房,一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头颅被装在紫檀匣子里,呈至谢雾面前。一旁的沈一斜眼望了眼,顿时瞠目结舌,直感晕眩恶心。
谢雾见此摆手示意苏叶合上匣子,转过身冰冷面颊爬满狰狞的笑容,眼底里恨意了然,想到王固到了谢羡手中却功亏一篑就感到快意。
苏叶将匣子放于一旁桌案上,对谢雾两手抱拳作揖,道:“因要事才由在下代为转达,阴使愿殿下心想事成。”
忽门外一婢子来禀,陈太傅来访正于前厅等待。
谢雾默不作声地晃荡玉杯,而后又对苏叶扬眉冷道:“回去告诉你们阴使,本王记下了。”
苏叶抱拳作揖:“是,苏叶定会原话转达至阴使。殿下还有客在,便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苏叶说罢便悄然无声的从侧门离开了。
片刻后,门外的婢子得令请陈太傅前来书房会面。见陈思明进至书房,沈一立即起身对陈思明作揖:“陈太傅。”
陈思明望向沈一颔首,又侧身对谢雾作揖。他头发苍白,胸前垂着飘飘长须,一身青色长袍立于屋里,挺直的腰杆有种仙风道骨之态。对谢雾恭敬地说道:“殿下。”
谢雾假模假样的迎上前让陈思明坐下,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问候:“太傅何必如此客气?都是一家人。陈娘和悦安也许久未见太傅了,元正时也该聚聚了。”
“多谢殿下。”陈思明顺势坐下。门口站着的婢子听闻谢雾敲桌案声立即上前奉茶。
谢雾端起玉杯隔空敬了敬陈思明:“太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陈思明道:“不知殿下可知京里近来名声大噪的溪州学子百里扶光?”
谢雾道:“未有耳闻,此人有何不同之处吗。”
沈一沉思道:“太傅说的可是之前在含元殿被陛下记下的那举子?”
陈思明颔首:“是。”
谢雾望向沈一:“沈侍郎也知此人?”
“回殿下,据说那举子是乡贡上来的,如今才不过二十有七倒也属实难得。”沈一回答道。
“那百里扶光酒后随意作下的文章便令翰林学士韩轼赞不绝口。我想此人才华出众若为殿下所用,如何定能大有作为。”陈思明语气里透露着十分满意此人。
谢雾眼也未抬,口气冰冷敷衍:“太傅未免过于心急,可非什么人都值本王结交。此时还为时早矣,且看此人春闱如何。”
陈思明被驳了面子,瞬间面色有些晦暗无光,两手抱拳:“殿下说的是。”
若那百里扶光能在春闱暂露头角,谢雾自不会让珠玉蒙尘。自有方法让此人为自己所用。见陈思明目光驻足在桌案的匣子上。谢雾不动声色扫了眼,倒不是怕陈思明知晓匣子所装何物,只是这陈思明一把年纪若晕死过去还得横生枝节。对陈思明问道:“太傅还有何事?”
陈思明道:“殿下,近来谦王和兵部的人交往频频。不知谦王是何用意,殿下要当心着点。”
谁料谢雾忽毫无征兆的冷着脸阴沉大笑起来。陈思明毫无防备的被吓到一激灵,身体骤然一抖。他为谢雾师伴其二十多载,对其寄予无限厚望。在谢雾儿时便有自己的己见己思,对待事情也异常冷静决断。自小便显露帝王之相。他两人虽不似旁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般亲近,但谢雾也会听取他的看法。直到谢雾十五岁时被他发现异常癖好,对其劝阻无果隔阂反倒越来越深了。故从那时开始一切都变了,如今两人更是越发生分了,也越发看不懂谢雾了。
沈一则较为平静,对谢雾如此反复无常的情绪已习以为常。瞧见陈思明正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什么,默默收回了视线。
谢雾收敛嘴角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二郎向来巧言善辩喜笼络人心,兵部,刑部里怕是都有他的人。在贤妃死后他本该是个同三郎一样掀不起波浪的死水。若非他先是借七郎得了惠妃庇护,待惠妃死后沉静了数载又不知怎么娶到了那成王女借此搭上了成王扶摇直上。现竟都能与我分庭抗礼。论手段,怕是我都不敌二郎。”
大理寺狱内,贵贱、男女异狱。牢狱里关押的罪犯最多能容纳三百多人。狱中除禁卒居住的的值班室外,其他的牢房多是空气污浊长满青苔。审讯室里谢暻竹命狱吏将肉及断骨放至吕大壮赵英面前。被告知食人肉,吕大壮一时难以置信惊愕的说不出话,踉跄后退几步。半响,还是一脸懵不明所以,实在捋不清缘由。
无奈,吕大壮只好大声质问道:“这怎么可能?莫不是少卿哪里弄错了?这肉都是肉行买的。若不信可以将那肉行店家抓来对峙。”
谢暻竹视线锁定在与吕大壮完全相反显得格外平静镇定的赵英。吕大壮见状立刻挡在赵英身前隔开谢暻竹的目光。充满怒气嚷嚷道:“你们大理寺这俩天换着来几批人问东问西的,我们该说的说了,现今还将我们弄到这狱中。英娘一娘子啥事也不知晓还有旧疾,都是跟着我一道的,这狱中寒冷让她先回去。还要如何配合只管冲我来。”
可惜,谢暻竹是个油盐不进的人。背着双手沉声对吕大壮道:“吕郎君,你当我这大理寺是想进便进,想出便出吗!若你们与此案无关,自会放你们回去。”。
审讯室里不时能听见其他牢房传来惨叫声和哭哭啼啼的叫喊声,铁链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赵英不为所动十分淡然对谢暻竹说道:“还望少卿告知我两人所犯何罪?这肉是我几日前从肉行所买,当时还有潘家娘子在场。”
谢暻竹冷哼了声:”王娘子是真不知所犯何罪还是假不知?经调查此尸骨是来自郑吉。不知王娘子对郑吉,黄卜两人还有记忆吗?”
“奴家不知,无话可说。”当谢暻竹说道郑吉,黄卜时,赵英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即使只一瞬,可吕大壮却还是察觉到了,他担忧地轻握住赵英的手,赵英冰凉的温度和掌心的冷汗让他有些明白了。他顿了顿,看向她。这二十多载来两人朝夕相伴都有了些许白发,可他对她还是一无所知。原来她到底还是放不下。
谢雾视线一沉:“可是要受些皮肉之苦才说实话,松竹馆里可是有人看见了———”
吕大壮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又垂下脑袋吐了口浑浊的雾气。打断谢暻竹:“少卿!谈两句?就我同你。”
王英疑惑皱眉转头看向吕大壮,吕大壮微笑着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担心。松开她的手。
谢暻竹俯视着两人小动作,并未言语应予。但还是默许了吕大壮这个要求,挥手示意狱吏将吕大壮带出,便也一道往另间审讯间去。
狱吏点上香,见谢暻竹点头,便关上门离开。留谢暻竹吕大壮两人在此。谢暻竹背手而立晏然自若。吕大壮率先开口说道:“少卿,现只你我两人,不怕我对你下杀手吗?”
谢暻竹眉头微皱起,眼神透露着无语。通常放出这般话都是不敢真动手之人,倘若真有此意之人早已先发制人了。敢对他动手之人坟头草都不知长几丈高了。他冷着脸对吕大壮:“给你一柱香的时间。”
“做官的都这般没劲,罢了,我承认是我杀害了姓郑的。几人皆是我所杀。”吕大壮两手一摊,一副破罐子破无所谓的模样。
谢暻竹道:“刚才还矢口否认,现是想袒护王娘子?”
吕大壮拍了拍胸脯:“我吕大壮一人做事一人当,英娘一弱女子能做何事。”
“那你说说是因何要杀郑吉?又是如何将郑吉、卢謙两人杀害的?还有生死未卜的黄卜也一并交代了。”谢暻竹双手交叉至胸前审视着吕大壮。
“那…是因二十二载前英娘携家中之人途径幽州滨海县,被那姓郑的一伙人劫道了还受了重伤。我无意……见到了这伙人便想替英娘报仇出气。至于卢郎君…是意外所致……姓黄的也是我用铁锥打死的。”吕大壮说话支支吾吾地,又手脚并用比划着,口里嘟囔道就那么、那么的将几人杀害的。作案过程说的含糊其辞的。
“如此说来王英并未丧失记忆?”谢暻竹道。
吕大壮一听,顿时全身一震,两眼发黑,好半天没有言语。紧张的鼻尖上冒出了汗,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脑海中一片空白。“非也…是我……有次去松竹馆送冰发现英娘看见此人颤抖不已,头痛不止……我听到英娘梦话,这才决心替英娘复仇。”
“现黄卜尸首藏在何处?”
“我家大福啃了,渣渣都不剩了。”吕大壮边说边龇牙咧嘴情景再现。
谢暻竹:“……”
吕大壮以为他未明白,又解释道:“大福我家狗。”
谢暻竹看了眼快燃尽的香:“一柱香时间就到了,还有何交代的?”
吕大壮心里暗自松了口气,问道:“少卿,我都交代完了,这狱中太过阴冷潮湿,能放英娘回去了吗?”
“不能。”
见谢暻竹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模样仿佛在戏耍他们一般。吕大壮双手紧握成拳,生气的啐了口唾沫地上,怒斥道:“你耍我呢!我不是都交代了吗?!”
谢暻竹道:“我从未允诺过你会放王英,只是同意与你单独聊聊。何况王英残害多人岂能放她逍遥法外。”
吕大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横眉瞪目气急败坏的硬压着嗓门说话。“残害多人?想不到少卿面似男儿,心如妇人!英娘乃是善良之人岂论得到你诋毁!若是少卿你被人杀光全家!你还能这般安然自得无动于衷?!”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吕大壮突然发起攻击,扑上前欲要对谢暻竹挥拳,只见谢暻竹同风中落叶般轻盈,一个侧身就巧妙躲闪开了。接着迅速扣住吕大壮手腕一个反手便从后将其擒住。吕大壮完全不是对手被压制地动弹不得。反观谢暻竹一副毫不费力的模样。“那卢謙又何其无辜?与你两人并无仇怨瓜葛甚至不相识。你口口声声称王英为善良之人,可我所见的却是一个将仇恨牵连至无辜人身上的恶徒,你所说的理由不过是为她所作所为狡辩罢了。”
谢暻竹说完便松开了吕大壮,整理了起袍服。被松开的吕大壮因惯性失力摔跪在地上,因谢暻竹的话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垂下了脑袋,整个人显得疲惫奄巴。
谢暻竹并未理会往外走,没走俩步忽然门口时停下脚步,转头对吕大壮说道:“我原以为是你两人所为,现你交代后反倒明了了。”
“是我,是我杀的!”吕大壮猛然抬起头,冲到门边,边锤着门栏边懊悔不已大声喊叫。可谢暻竹身影已然离去。俩狱卒给吕大壮戴上手镣拖到男狱其中一间牢房将其丢了进去。这人竟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狱卒关上牢门瞪了眼吕大壮。呵斥道:“安静点!”
此刻赵英正一动不动地站着,静看谢暻竹走来。她不再故作空洞无声之态,双眉轻轻一扬,嘴角淡笑了一声。垂下眼帘轻叹了声。“终是梨云梦远。”
谢暻竹目光扫向她:“你多少也听见了,现在可还是无话可说?松竹馆张娘子曾看见有人将郑吉带走,让她来指认一下便一清二楚了。”
牢狱内味道古怪,潮湿霉味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令人窒息。空间昏暗,充满着死亡的气息。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里腐霉。赵英望向窗外缓缓地说道:“我本名赵英,王是取自我夫君王鹤的姓。二十二载前受友人所托前往白云观送回其子阿鸢,不料在途径幽州滨海县之时遇到歹人。阿耶、阿娘、夫君、阿大皆遭毒手死于非命,阿鸢、二郎也不知所踪,唯我落水后侥幸逃生。多亏上天垂怜让我再次在松竹馆见到那犬彘。我暗自观察几番后,那日便在送冰至松竹馆前设计好,以水梢量为借口引其口角争执拖延时间。再借机将酒调换成已混入麻沸散的酒。待那姓郑的昏迷后,趁着人多再从西侧院将其藏入后院水捎里。只可惜在极乐楼之时被那叫卢謙的郎君无意发现水捎轻微动静,见他想上前查看。为保证万无一失,只好从后用铁锥将其灭口就近丢到了一旁枯井里。”
然后在郑吉死前,从他口中得知她家二郎在被卖的路上被忘以致活活给闷死了。阿鸢则是被一老宦官相中欲收做义子,卖到宫里去了。再然后她无视郑吉苦苦哀求,将其嘴堵上,抡起手里大刀劈去将其大卸八块煮成汤,尸骨喂狗。
谢暻竹道:“那黄卜此人呢?”
赵英摇了摇头,说道:“黄卜行踪不定,我还未来得及下手。”
谢暻竹打量赵英神色,见其应并非撒谎。且黄卜失踪时日也对不上。问道:“麻沸散从何处得来?”
赵英道:“原王家本是药行。”
牢房外隐隐传来吕大壮的叫喊声。谢暻竹看向赵英问道:“你可曾后悔过吗?”
赵英并未回答只是一笑置之。若是她真的忘却也许还会有不同的结局,这几十载来她也以为她放下了。可当她再次见到那郑吉、黄卜之时就知道这行尸走肉般的日子结束了。在决心杀了郑吉那刻就预见会落到现在这般地步。能为心中之人报仇她有何后悔!只恨没能将其余几人一并杀尽。唯愧对那无辜枉死卢謙、还有直到现在还一心护她的吕大壮。
傍晚,大片大片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霎时间,长安城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林甫已下职从大理寺回到通善坊居所处,小院左侧半露天庖屋下林石已生了堆火,炙鸲鹆。肥嫩的肉质被烤得焦黄脆嫩,翅边还带焦糊,浓香的汁液包裹在周围,在火光下泛出点点的油光,扑鼻的香味阵阵袭来。
林甫正饿着肚子,远远的就闻到焦香,心情瞬间都变好了。乖乖坐在林石身旁石块上等待美味。
林石拿细柴在火堆捣鼓着:“我算准时辰炙烤的,现刚好。”
林甫完全未听进去敷衍地点了点头,坐在石块上,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鸲鹆,耳朵里只听见林石说好。撸起袖子就地抓了旁边堆积起来的雪搓了搓手,这样既净了手还可以直接拿起被炙的变了颜色的竹条。
“烫手!”林石说道。
林甫才刚伸出手,还未来得及碰到竹条就被林石拿了根小枝条打了手。他被冻的通红的手瞬间留下了一条更深的痕迹。很难不怀疑林石在公报私仇。毕竟这一旬以来除了正事,旁的林石一句话都不与他讲。
下一秒,串着鸲鹆滚烫的竹条被林石用布巾包裹着拿起递到他面前。
林甫接过随意吹了俩下就大口吃了起来。肉质细嫩却略有嚼头,外酥里嫩,香气扑鼻,让人垂延欲滴,每一口都充满了浓郁的肉香和鲜美的汁水,就连骨头里都香飘四溢。可惜鸲鹆太小,林甫两三口就解决掉了一只。想着天寒地冻再不吃就凉了,默默地又伸出了手。
林石拿起一只到嘴边,可看着串在竹条上的鸲鹆却食之无味。对林甫说道:“郎君,现下这般过活郎君当真欣悦吗?”
“现下我有果腹之食,有一茅屋遮蔽风雨。甚喜。为何不悦?”林甫漫不经心地说道,又抬头看向林石。见其有些闷闷不乐,大抵原因他也能猜到。
林甫放下手中鸲鹆,注视着林石郑重地说道:“林家已倾,你家中同大伯约定并无书面故自当作废,我所行皆私心无需你同我蹚这混水,所以你更不必在意。你我之间已无约所缚,若你想回渝州还是去何处都行,我不会阻拦。”
一时间两人都未言语,沉默许久后林石才低声说道:“郎君,在林家这十几载而言于郎君是何意义?”
林甫微愣了一下,还不等他回答。林石又接着说道:“靠着与林家旁系有点远的不能再远的血亲关系,我自小便被阿耶阿娘卖给林家渝州老宅作为暗卫培养,在八岁时机缘巧合下被林伯挑中从渝州老宅带回京中受命监视郎君一言一行。其实刚到林家对郎君,我心里是不认同的。明明不过长我一岁偏喜故作深沉,惺惺作态。令人甚感厌恶。直到郎君私自偷跑潞州那时开始才慢慢对郎君有所改观。后来不知从何时起郎君之言于我胜过大伯所言分量,再发觉时郎君于我已是家人。”
林甫垂着眼眸,抬手摆弄着地上的骨头,轻声说道:“我知晓。”
林石看向噼啪作响火堆,跳跃小火苗像星星般闪烁着。一缕缕青烟在空中弥漫开来。“此次若非我硬赖着郎君,郎君大抵不会来寻我吧...”
林甫静静地坐着眉眼不含半分情绪,看向林石:“是我失信了。”
林石扭头眼神坚定望向林甫,两人视线对撞:“再三申令,郎君去何处我便去何处,无论郎君想做何事便去做,刀山火海我都同郎君一起。”
林甫伸出手放到林石面前将粘满油渍的手心摊开。神情严肃认真地说道:“那我现想再吃一只。不知贤弟可愿同为兄一起。”
接着林甫遭到了林石一记充满嫌弃的白眼。
其实此刻,林甫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自打入林家以来,他的脸便成了面具。他一直谨慎小心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都戴着面具,表面上一直戴着以白绿色为代表,老实善良,温和守礼的善者面具;摘下面具的他实则是青面獠牙妖魔恶鬼,冷淡凉薄,压抑自私。他自认为拿捏好了伪装的度。没想到在林石眼里的他儿时竟是喜故作深沉?惺惺作态之人?怪不得到林家前俩载,林石似一直看他不顺眼。
“郎君先吃,我再炙。”林石将手里还未咬过的那串鸲鹆放到林甫的油手中,余光瞥了眼林甫码在地上那小堆摆放整齐的骨头,不知何时四只鸲鹆已入了林甫腹中。
林甫边吐着骨头边称赞林石。“你这手艺的开酒肆都绰绰有余了。”
林石忍不住嘴角上扬得意洋洋起来,高兴的心情全部洋溢在脸上,语气也变得愉悦起来。“郎君若开酒肆,那我给郎君当堂倌、疱夫。”
“好。”林甫淡笑了笑,继续啃着鸲鹆。
两人饱食后林石开始说正事。微皱着眉看向林甫:“对了郎君,白娘交代,那黄进在益州时,曾从华阳民一叫夏子珉之人处购纱,因夏子珉要价过高,黄进便对其怀恨在心。后黄进发觉有偷税行为,查抄其账册,累计其偷税额万端,便强征之,还动以私刑剔了那夏子珉后足筋致其残;据称黄进有时会役使吏卒往来青、麟州贩卖纱、绢、药物等从中取利。不过黄进此人很谨慎,来往的账册从不假他人之手,白娘也不知他藏在何处了。”
林甫道:“若还想留的性命,她会寻到的。”
林石道:“郎君,可,万一把她逼急了想鱼死网破,让那黄进知晓了岂非前功尽弃。”
“她非蠢人,应知何种选择于她有利。她那小情夫在我手中,待她寻到账册我自会放她和那情夫跑路,至少能留住命。若她敢多言坏了我的事,我保证她所做之事会传遍整个长安城,到时只怕她求死不能,以黄进之性非将她剥皮抽筋折磨致死。”林甫慢悠悠地抬手将细柴竖投入火中,使柴火心架空了些许。瞬间焮天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