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宫
李皇后得知林家之事心情畅快召见了谢雾。皇后惬意地笑道:“大郎,还是你技高一筹,那端妃往日竟还妄想让四郎与你争,真是笑话。”
谢雾冷笑道:“谢矜现今躲在府中不敢出,不过一废物我还没放在眼里。竟阿耶有心要保他,我便饶他一命。”
李皇后道:“你此番行事可都有清理干净?陛下虽废了你太子之位,可实则只是夺了名号。依陛下之意估计元正便会予你复位。”
谢雾道:“阿娘,我行事向来都清理的干干净净。”
“那便好。”李皇后继续说道:“阿娘知你因之前太傅远亲引起的那事,故这些时日一直冷落太子妃。但陈娘毕竟是悦安阿娘,你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避免落人口舌。”
谢雾阴冷笑道:“阿娘说的是,前些日子事务繁忙疏忽了陈娘,我一会便去看看她与悦安。”
东宫里谢雾将婢子都遣到了一旁。陈慧顿时瑟瑟发抖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他眼神冰冷深黯走近陈慧俯身看着她,一抹上扬的嘴唇血红得显得魅惑危险。周身散发着阴沉之气。
谢雾伸出右手掐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笑道:“陈娘怎这般冒冷汗,莫不是在害怕我?”
陈慧道:“我,我怎会害怕殿下呢。”
谢雾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微抬,说道:“是么?那看来是我冷落你了了。”
陈慧道:“殿下,我知错了。悦安想殿下了,我这才与阿娘提到。”
谢雾眼眸微眯,捏着她后颈的力道加重。只见她抬起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泛红,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嘴角也不住颤抖着。他轻笑出声,嘴角勾了勾。道:“陈娘,你我为结发夫妻,自当恩爱两不疑。你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了。”
陈慧道:“殿下,我知错了。定再不与陆良娣拈酸吃醋,去阿娘那胡乱说话了。”
谢雾松开掐住陈慧后颈的手,将她揽腰入怀。笑道:“陈娘该知我最恨不听话之人了。”
陈慧见状立即将头靠在谢雾胸前,温顺的点了点头。谢雾对一婢女摆了摆手。不一会婢女便带着七岁小郎君进来。此小郎君正是谢雾之子谢悦安。
“阿耶,悦安许久未见阿耶甚想念。”谢悦安恭敬地对谢雾行了行礼。谢悦安偷偷打量了下许久未见的谢雾,他知阿耶生性冷淡不喜哭闹小儿便强装镇定。
谢雾冷笑不语。这几月未见,谢悦安长的就似他的缩小版。但这说话口吻令谢雾感到厌恶,令他想到道貌岸然的谢檀。他本就不喜小儿现更不喜了。
京兆狱中林甫带着镣铐被狱卒从昏暗狭窄的牢房中带于京兆府门。杖刑一般在公堂上进行,由多名京兆府狱卒和大理寺等人共同实施。京兆府门不一会便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林甫被狱卒摁倒在地跪着受杖。两狱卒各站左右,持杖板掌刑,杖为毛竹板长三尺五寸,大头二分七厘。一人喊号记录。
“啪!!!”一声脆响,狱卒的胳膊高高地扬起呼啸的毛竹板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顿时留下一道道血痕,一股钻心的疼痛犹如烈火炙烤一般刺激着林甫的神经,灼热的刺痛瞬间传遍全身。
虽然他整日被林博初家法训诫,但至少是收着力道的,这脊杖一下便能打的人浑身剧烈一震感觉身体里的脏器都被打移位了。顿时感到战栗不已,他失算了,圣人自始自终没打算留他活路。在林清迎亲当日他还想过是否要制造火势引起混乱,然后将与自己身形相近的林石杀之焚烧后便可金蝉脱壳,但觉漏洞太多。一念之间还是放弃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现想自己竟这般愚蠢简直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一板一板下去,每一板都极为扎实和准确的落在了脊背上,令人疼痛难忍。林甫已将嘴咬的满口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痛到头皮发麻,浑身都冷汗浃背,每一处都剧痛。
在十七板时林甫再次被打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被狱卒强拽起来。只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剧痛、刺痛、灼痛和酸痛无力。痛到呼吸急促,身体不能动弹。豆大的汗珠下雨般从头上流了下来。不受控制接连打哆嗦,拼命咬紧牙关,但喉咙似被一口脓血堵住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只见血从林甫嘴角处随着咳嗽呕出血滴落。当年阿娘就是被杖杀的,死在这里他怎能甘心。圣人泾渭不分他却要因这池鱼之殃妄送性命。他一定要撑住至少不能死在这。
一眼望去林甫背部已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门口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这众说纷纭大致分了四类,第一是有些曾默默关注林甫的人捂着脸不忍心看长声叹息,第二则是那些慷慨激昂的咒骂为官却还暗中勾结发不义之财之人。第三是纯凑热闹不知情但随着他人一块深恶痛绝的骂骂咧咧之人,这类人往往以观看青云直上之人一落千丈为乐。第四则是担心林甫的好友老师。例如王奏,卫子羽正愤愤不平的与旁边骂骂咧咧之人争执不休。严宴与国子监司业杜季、张合、路娘子及姜寒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担心着。
路娘子满眼泪水捂着嘴哽咽道:“第二十六杖了,林郎君好像快不行了。”
姜寒惴惴不安道:“路娘子…先别说丧气话,望林郎君能挺住。”
远处停下的马车里谢羡掀开帘子望向京兆府方向。只见他神色忧虑紧张,眉头紧皱,心沉坠得像灌了铅一样。
南轩骑马于车旁见谢羡满脸写着心痛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他说:“七郎,你何必跑这来给自己难过。就是我去挨这四十脊杖不死也得残,那林行止清瘦的跟麻秆似的定难逃一死。”
谢羡沉默不语。他不能让林甫成为他的软肋,但心中又愿林甫死。且若现出手相救无论如何看于自己都必然不利。一则引圣人不悦,二则还会让谢雾抓住弱点。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的板子重重落下。
林甫已奄奄一息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双手撑在地上强撑着弓起身体想爬起,却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倒去。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喉咙里又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一股股血沫子不可遏制地从口里涌出,顺着嘴角淌落下来,汗水和血迹混杂着将前胸衣襟晕染得一片血污。他痛得浑身痉挛,只觉腰像是被人斩断成两半。
他背上已被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血迸流。像一摊烂泥似的无力地趴在地上,被一下又一下重击的止不住地颤抖着,叫不出声音,疼到麻木。泥灰的地面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血痕,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背上破烂的衣服上布满血污,多处皮肉溃烂。
“啪———”在三十二杖落下后林甫又吐出一大口血晕死过去了,张映让狱卒停下探其鼻息。
这时杜季再也看不下去了,拔开人群冲到前面对张映说以财赎剩下八杖。张映皱了皱眉头,看向杜季:“杜司业,你这又何必,这事我清楚你也清楚。”
杜季指着地上的林甫,眼神执拗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道:“我该清楚什么,我只清楚这人是我的学生,清白正直,奉公正己,不该如此。”
杜季虽已经银发苍苍,但他的背脊挺直,身穿深绯色官袍,仿佛一棵千年古树,风雨无阻。他的话语缓慢而有力。
张映好一会未说话,他敬重杜季但并不代表他会松懈行刑,只见他两手抱拳行礼平静说道:“杜司业,这话你同我说无用,林家为官不仁,私造铜币贪赃枉法是板上钉钉之事。林甫乃是林家人,这也是他应受的。”
杜季辩驳道:“张府尹,如此岂能一概而论。不论旁得,剩下杖刑可否以钱财赎刑?”
“张府尹,钱都备好了,为林行止赎刑并无不妥吧。”没等张映答话,忽一皮肤黝黑少年郎扒开人群冲入堂内说道。张映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着他,不知是哪家的郎君竟然敢为林家之人赎刑?且这四十杖还是严宴与卫博冠跟圣人求情后得来的。若是赎刑岂不是与圣人对着干。杜季器重那林家小儿以至于看不清形势,竟还有人也跟着不明事理?
南轩话音刚落,不远处便有两仆僮抬着箱子穿过人群到堂外。南轩在心中鄙夷着谢羡,想到谢羡往日还扬言自己不为色所惑,不困于心,不乱于情。谁都不会成为绊脚石。现不还被一郎君迷的神魂颠倒做出这般不理智之举。
杜季见状松了口气,也没来得及去想是哪家儿郎。
张映迟疑不决不知如何是好,林行止赎刑自是没什么问题,可这岂非要得罪圣人。顿时感到左右为难,额头冒汗叹气道:“但这……”
“即无不妥,那人我们便带走了。”南轩道,蹲下探了探林甫还有微弱的呼吸,然后又指了指林甫手上的镣铐示意狱卒打开。“劳烦张府尹命人将镣铐解开。”
张映道:“慢着,林家所犯之事牵扯铜钱,以铜赎之恐有不妥。”
“?”南轩面露不悦。一时说不出话。杜季顿时神色一肃。
卫子羽被府兵拦着大声对张映道:“林家所犯之事,林郎君本就不知情有何不妥?”
路娘子哭着大声嚷嚷:“我看府尹摆明想将林郎君活活打死。林郎君死的好冤!”
张合道:“路娘子,请慎言,林郎君应还没死呢。”
“…….”
张映沉着脸不理会外面议论。对南轩冷声说道:“这位郎君请到外等候,待剩下八杖行完自会解开镣铐。还望莫要让我难做。”
见林甫手指动了,便摆了摆手示意狱卒继续。狱卒扬起竹板忽感觉挥不动,转头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牢牢握住沾满血污的杖板。
“张府尹,律中并未规定涉及铜钱之事家口不能以财赎罪。故我认为并无不妥之处。若张府尹认为牵涉铜钱不能以铜赎之,那我便兑成白银或金赎之如何?”握住杖板说话之人声音很有磁性,似泉水般清明婉扬。
“逸王?”张映抬头见是谢羡顿时心中一惊,赶忙行了行礼。思虑片刻才继续说道:“即逸王认为无不妥之处,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说罢挥手让狱卒解开了镣铐。
不止张映,连杜季也大吃一惊,没成想逸王竟会出现在此。
谢羡半跪着满眼担心的见林甫背上已血肉模糊,地上也吐了不少血,不知是不是打到内脏出血引起的。脊椎还不知有没有被打断。
这时因南轩进出替谢羡取东西,路娘子趁机躲开府兵跑了进来跪坐在林甫另一旁,正想要扶起林甫便被一只手臂挡住。
“莫要动他,让他先趴着。”
只见谢羡不悦地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见她没乱动便收回手,从南轩手中接过折叠成方块的锦衾扶住林甫肩轻轻抬起支撑在他身前,让其腹部悬空,免得脏器受挤压。又拿了件袍服轻轻盖在林甫背上。
南轩道:“七郎,你莫不是想将林行止带回府中……”若将其带回府中岂非太过明目张胆了,圣人定会认为七郎是故意与他作对。
“先去寻步舆及可靠的女郎中来,他伤的太重不能随意移动。”谢羡也想到了这一层,但林家被抄了林甫也没去处了,将林甫随意安置于邸舍难保谢雾不会下杀手。
南轩面露疑惑难道自己听错了吗?他怎么听到谢羡说女郎中。
“逸王,行止可以住于我舍下。”看着林甫这般模样,杜季于心不忍,泪眼朦胧哽咽道。哪怕知道今日之举必定会惹圣人不快,可这是他心中最看重的学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早在心中就将林甫当成自己儿子一般,感情深厚。
路娘子同时说道:“可以让林郎君暂且住于路家。林郎君待人温和帮助阿嫂甚多,若是阿兄还在也会收留林郎君的。”
“那便麻烦路娘子了。”谢羡思虑后还是觉得路家更安全。圣人因路宣定不会苛责于路家,谢雾也不敢明目张胆下手。
杜季对谢羡两句话便自行决定了林甫去处感到疑惑,虽逸王定有自己的考量。可林甫是男子,路宣身亡后路家基本上都是女眷,照看起来如何方便。不禁问道:“这,路娘子,家中女眷甚多,让行止住进去恐会有损清誉?”
路娘子摆了摆手,跟着旁人一道叫道:“杜司业不必忧心,家中还有阿耶与阿嫂弟弟姜寒在。若实在有流言我便受点委屈嫁于林郎君。”
南轩听闻此话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瞥了一眼谢羡。只见谢羡神色无异一字一顿地说:“路娘子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到流言困扰。”
路家,林甫趴着床塌上紧闭着眼满头冷汗。郎中夫人黄娘看着林甫背上皮开肉绽的与破烂衣袍都绞在一起了,不禁额头冒汗。刚刚那一大群人倒是被谢羡赶出去了,但此刻谢羡在一旁凝视着,她拿着剪刀迟迟下不了手。本来她也只是个产婆,平日都是她夫君行医救人。
屏风后张郎中道:“逸王,现需先将林郎君背上皮肉和衣襟分开再给清理上药……你若是担心,不如你来?如此这般,黄娘也不敢下手。”
谢羡愣了愣经张郎中提醒也走至屏风后。低声说:“我不便,与礼不合。就劳烦黄娘子了。”
本来谢羡执意让他夫人处理伤处他就觉奇怪,现在张郎中更是感到一阵疑惑?
“撕啦———”
黄娘见谢羡走开便开始剪开林甫衣袍,小心翼翼的将与皮肉绞在一起的布巾一点一点的分离开。见林甫肩背上还有不少旧伤痕迹,心中不禁叹息,看着和自己女儿一般大却伤痕累累的。过去了几个时辰,黄娘端了一盆又一盆血水出去。终于将林甫背上伤口清理好上好了药,盖好锦衾。给林甫喂了药后将他脸上血迹也擦拭了下。待看清容貌心中不禁感叹一番。
黄娘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走至屏风后对张郎中及谢羡道:“我给这,这郎君上药见其腰间和腿似还有反应。就是这会整个人有些烫的厉害。”
张郎中道:“可能是因伤口刺激和惊吓所致发热,先用温热的湿帕擦拭身体降温按时服药敷药。腰椎及内伤只能待挺过这口气再看了。”
谢羡道:“多谢两位,关于此事还望两位不要外传。”
张郎中道:“逸王不必客气,孰轻孰重我两人还是知晓的。我看林郎君是心性坚定之人定能脱险。”
张郎中黄娘留了三日的药便告辞先回医馆了。待回医馆路上经黄娘点拨不禁大吃一惊,连连感叹原来如此,方才解开疑惑之处。
林甫满头大汗昏昏噩噩间回忆儿时潞城外村子里时候。口中自言自语,断断续续低声呢喃着。
“咳咳咳…咳咳…小时候…阿娘在家里绣绢子就让我去乡里门馆先生讲课,可我经常在门外站着又累又无趣便偷偷爬到隔壁阿翁树上偷桃子吃,桃子可甜..可甜了…咳咳……有次我未扶稳从树上摔了下来屁股还扎到了有刺的草上..…正巧还被老阿翁..给抓个正着…后来听闻那桃树是阿翁留给逝去孙女的,往日偷桃小儿都被打了…可阿翁没训也没打我,只是摇头笑了笑还给了我一竹筐桃。我拎着桃子灰溜溜地回了家却被阿娘打了手心…咳咳咳咳”林甫想到这嘴角透出苦笑,感觉身上伤更痛了。良久没再说话了。
从那之后他便常常去找阿翁玩,直到七岁生辰前一日他照例申时左右回家阿娘却不在,他找了好久好久,邻里阿婶老伯都说是辰时之后便没见到了,一直亥时宵禁阿娘都没有回来。第二日卯时阿翁便来了准备带他去城里寻阿娘,这时门外不知是哪家婶子大喊江娘回来了!待他赶忙冲了出来就见阿娘面无表情衣服发髻凌乱,白皙的脸上有些许淤青,在周围人异样目光走来紧抱住了自己,他有些害怕从没见过阿娘这幅模样。没一会阿娘便松开他起身拜托阿翁帮她照看。可阿翁受他央求还是带着他悄悄跟了上去,而阿娘去了潞城县衙击鼓鸣冤。可那个陈县令和欺负阿娘王家本就是沆瀣一气。先是衙上用娼妓来构陷污蔑阿娘,不成又搬出所谓“当告不告,一日杖六十”当堂打死了阿娘。他当时去乱葬岗给阿娘收尸就发誓有朝一日要剐了今日衙上及王家的这些犬彘给阿娘昭雪偿命。
“阿娘,我…不能死。”
林甫趴着塌上侧着脸又咳出一些黏糊糊的血,迷迷糊糊着晕过去了。
他不知他说的时候,谢羡就半跪他身旁听着他小声喃喃自语。谢羡隔着衣袖摸了摸他的头,洗净方帕轻轻擦拭林甫唇边咳出的血。谢羡低头小声回应道:“你不会死的。”
可林甫晕过去了迷迷瞪瞪着并未听见,记忆中在阿娘死后便被阿翁收留也有过一段轻快时日。直至九岁时大伯因长子身亡派人来接回他。当时他满心想着可以有机会能替阿娘报仇,只有阿翁十分担心他。思绪飘忽到儿时仿佛又到梦中。
梦中桃树下他信誓旦旦的对阿翁说:“阿翁不必担心,等报完仇了我便回来陪阿翁一起种桃树。”
他回来了,可阿翁丢下他了,是他害死了阿翁。到长安城后,大伯和那些人一样瞧不上阿娘,在他们眼中自己不过娼妓之子。没多久大伯便知晓了真相,一怒之下欲要杀了他沉塘。在林伯求情下才替换为了一顿鞭子,最终选择隐瞒将错就错下去,而发现此事的云慧则被喂了哑药。在林家待了两年后,他寻了个大伯不在府邸的时日便偷偷回去看阿翁。但林石似影子一般,除了就寝和出恭时都形影不离跟着。他只好从庖屋拿走要被处理馊肉汤趁不注意混在自己食中再借故给林石吃下,待林石进茅厕后就在门外木栅空隙横向插了一根竹条将其关在茅厕里。接着便按先前打听好的牛车一道,半个月才回了潞城。可阿翁早在他离开不到一载就病故了,院里的桃树也不知被谁砍了……
此时前厅里在姜歆劝说下终于让卫子羽张合等等人离去改日再来。姜歆叹了叹气在想着如何让逸王尽快离开。
很快她有了主意,她端着膳食走进屋中,看见谢羡正隔着方帕擦拭了林甫脸颊上的汗。
姜歆愣了一愣又恢复神色端至谢羡面前对他道:“逸王,粗茶淡饭莫嫌。”
“有劳姜娘子。”谢羡接过慢条斯理的吃了两口便放在一旁。心中想道现在这般情况他定然无法为林甫保密了,就算他不说路家人早晚也会知晓。
姜歆道:“见逸王如此关切林郎君,想必逸王与林郎君交情甚好。”
谢羡道:“回京路上,行止多次救我性命。如此算来我还欠他良多。”
姜歆道:“逸王不必担心,林郎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恢复如初。”她见林甫脸色苍白不禁皱着眉头担忧,手背隔着衣袖探了探他额头感到一阵热气。说道:“林郎君头烫的厉害,我去唤阿寒过来帮忙。”
“姜娘子,他其实并非郎君。”谢羡望向姜歆正色说道。不知为何他说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有些底气不足。
并非郎君?
姜歆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大惊失色。惊呼了一声自觉失态,赶忙捂住嘴对谢羡小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谢羡:“……”
她又将目光转向林甫,上下扫量了数遍,还是难以置信。“可,可林郎君不是还去了西域?他若是郎君要如何掩人耳目?”
谢羡道:“知他身份应没几人,我也是回京路上无意得知。至于西域这一路有名与他形影不离的人应是知他身份为其掩饰,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先前曾应过行止不泄漏其身份,但因情况特殊还望姜娘子帮忙保密。”
姜歆还是不敢相信,又看了看林甫叹了叹气。对谢羡道:“逸王放心,林郎君于我也是友人定不会告于旁人。我会照顾好林郎君。”她想了想接着说:“逸王,时候不早了,你既知林郎君真实身份更不便久留,南郎君还在前厅等你。”
谢羡道:“有劳姜娘子了,那我便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