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听了老爷和大奶奶的密谈魂不守舍,回了小厨房放下果盘,径自来到大门口,她实在担心流香。
反反复复踱步不下几十回了,也不见流香他们砍柴回来。
这一等就是半天。
待家里主子、客人们用过午饭,而后钱妈服侍着大奶奶躺在床上睡下,自己勉强吃了两口凉饭,她又跑到大门口等。
要是流香真被老爷送走,她受欺负了,等到了九泉之下钱妈就真没脸面再见姜老太太了。
姜老太太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等我去了,你一定好好待香儿,别叫她被姜家那群见利忘义的徒孙们给欺负了。】
钱妈急得眼泪直流,上一次她没护好香小姐,致使香小姐被变卖为婢,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守护好流香。
怎么还不回来啊?
会不会出事儿了?
“哎呀呀~快回来呀,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钱妈握紧双手心里默默祈祷。
远处零零星星几个男人身上背负着大捆枝条慢步走来。
“钱妈,你来门口给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儿接风洗尘么?”账房管事的张大爷手拿砍刀,背着柴火哈哈笑着走来。
钱妈没好脸的麻达他,“多大岁数人了?还学着那会子混蛋样儿,没个正行儿。”
张大爷放下柴直起腰,两眼黏纠纠盯着钱妈看,“嗨哟,你可别这么说,我没个正行儿,主要还是对你。”
钱妈立马羞红了脸,骂咧咧:“你个老东西,说的什么胡话?喝酒了是不是?回去醒酒去。”
其他大小伙子全都起了哄:“钱妈别再让张大爷等啦,干脆在一起得了!”
“再说!”钱妈从张大爷一捆柴火里顺手抽出一根又细又长的,抽人包疼的那种,提了枝子照着那帮小伙子就打,“再起哄,看我不把你们皮肉打开花!”
“救命啊,钱妈害臊啦!”
“哈哈……”
“……”
“……”
大门口,乐呵的人在乐呵,逗弄的人在逗弄,雪地里吵吵闹闹,你追我赶,有的被打、有的前仰后合,有的摔了个仰八叉,好不快乐。
从未见过如此热闹场面的英阙,悄咪咪堑开客房门一个小缝好奇的张望着。
平常人家的小孩儿,现在一定手里拿着一个糖葫芦或是小糖人,舔着甜味看着热闹。
但是英阙不一样,他不能出去见人。
他是镇国大将军与曦霞县主唯一的‘女儿’,他要跟着娘亲学女红、学琴棋书画,穿女装还要扭捏作态,他必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这样,他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规矩束缚着他,也圈禁了他的眼界,他什么有趣的事都没见过,日日困在闺阁里绣着龙凤呈祥,因为那是他的嫁妆之一。
他将来要穿戴凤冠霞帔,头盖龙凤呈祥面纱,嫁给能保护他一辈子的男人,这就是他的命。
不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呦吼——!钱妈,你看怎么着?我这不顺顺利利回来了吗?”
钱妈一下子激动坏了,她激动的迈着步子跑上前去,两手啪啪轻打流香的肩头,“你咋这么慢?啊?咋这么慢啊?”她双臂勾上流香脖子,抱着流香大哭起来,“啊啊——”
流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被钱妈感染的,眼眶也湿了。“疼~钱妈,你先容我把柴火放地上在抱着我好么?很重的。”
旁边和流香一同回来的扶柳“哎呦喂、哎呦喂”的老酸了,“钱妈,她是你亲闺女还是咋滴?就不抱抱、心疼心疼我吗?”
钱妈哭着哭着硬生生被扶柳逗笑了,她松开流香转而又抱了抱扶柳,嘴里叨咕:“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
待流香和扶柳走进山庄大门,放下柴,又脏又累的,流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虚脱了,嘴里也不住的咳嗽。
英阙看清是她,又忍不住咯咯叽叽的笑出声来。
好多人,男男女女都围绕在流香身边,英阙胸口里很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误吃了枳,嘴里又酸又涩,还很苦,这感觉是什么呢?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有过。
既然都回来了,那么他们也都该各忙其职了,拿着俞家的工钱,总不能懒着不做事。
流香回自己房里梳洗打扮,换了身干净点儿的衣裳,从房里出来,好巧不巧的对上了客房门内的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流香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又直勾勾看着门内那个小孩儿,忽的来了兴致。
“嘿,你叫什么名儿啊?”声音很清脆,音调也很温柔,虽然流香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她细致的时候也挺有魅力的。
英阙本来觉着流香那丫头蠢极(山里炸鸡窝头那回)、笨极(刚刚坐地上)、傻极(刚刚傻嘿嘿),还邋里邋遢的(衣服脏死了),肯定脑子不好使,没想到她认真说起话来,声音挺好听,洗干净脸也挺灵俏,尤其是眼睛,潋滟泛着光。
“……阙”他回。
她没听清是什么声调,便道:“雀?鹊。”到底是麻雀还是喜鹊啊?反正流香就分得清这两个字,这两个字还是小时候她猜灯谜的时候认识的。
反正她也分不清是哪个que,那就叫他小雀罢。“哦,我可以叫你小雀么?小雀,姐姐我叫流香,流水的流,花香的那个香,记住了没?要不以后你就叫我香姐姐好了。”
英阙平生第一次觉得某人很让他无语,他怒瞪了流香一眼,回她“哼!才不要!”便啪的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