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420年,先皇驾崩,关海皇太女长阳继位,三日之后,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昭今,史称玄清女帝。
这一夜,关海国万家灯火通明,举国欢庆。
而故事的主角,长阳皇太女,新皇———江倾语,此刻正在她那“故去”的兄长面前,言笑晏晏。
“阿兄,你看到了吗?我如今是关海的女皇了,你的梦,我替你实现了。”江倾语坐在江聆言的床头,轻声昵喃。
她一身深黑的冕服,玄衣肩部织日、月、龙纹,背部织星辰、山纹,袖部织火、华虫、宗彝纹。
冕旒摘下之后,她披着头发,就那么坐在床沿,左手撑着下巴,无聊的看着江聆言。
江聆言此刻正在睡觉,苍白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红晕,精致的五官深邃立体,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病态。
“咳咳咳!”江聆言在睡梦,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
“唔.....阿语你来了?”江聆言问完之后,手握拳放在唇上,扭过头后又止不住的咳嗽。
江倾语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阿兄,我今天登基了。”
“从今以后,我就是关海的皇。”
“我想追封你.....”
“你,值得更好的身份。”
江倾语一脸认真的看着江聆言,柔声开口。
“不用了,我已是将死之人,何况在世人眼里,我早就死在了五年前。百姓可能都不记得我是谁了。”江聆言低垂眼眸,沙哑的开口。
“他们记不记住是他们的事,我要干什么是我的事,和别人没关系。”江倾语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江聆言,“阿兄,你那海清河晏的梦我帮你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我的梦了。”
“你的梦?”江聆言手指蜷缩了起来,睫毛不住的抖动,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要你好好活着。”
“平安喜乐。”
“没灾没祸。”
对于江倾语所说的话,江聆言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不敢动也是真的,她下一句可能就疯狂了。
“如果你出事了,我就要这天下陪葬!”
果然。
江聆言张了张嘴,最后无奈的闭上眼睛,顺从的应了一声,“好。”
江倾语从不听别人的话,除了他,没有人能拦住昔日长阳皇太女与如今的玄清女帝,如果他死了,这小孩怕是真的无法阻拦了。
“我先走了,你记得喝药。”江倾语扬起一抹明艳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冷血杀神不是她一样。
“嗯。”
江聆言点了点头,挥手告别。
出了偏殿的江倾语,脸上笑容早已无影无踪,她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长阳,也仍是关海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皇太女,只是此刻,她是个要处理朝政的玄清女帝。
“月诸。”
江倾语坐在矮塌边上,小桌上摆满了奏折,她手上正拿着一册,良久过后,头也不抬的喊了一声。
“属下在。”一道人影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出现在江倾语的面前,他单膝跪地,黑袍遮住了大部分的地方,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他怎么样了?”
“殿下今早卯时起床,读了《诗经》一书过后,于巳时走出殿门,在院中为紫藤树浇水,许是身体不适,殿下之后便返回寝宫,休息了。”
江聆言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但是江倾语总是不厌其烦的每天询问。
“嗯,退下吧。”江倾语合上奏折,挥了挥手。
“是。”
江倾语盯着奏折上的字——镇国大将军奏上。
闵适微这家伙,今天的奏折竟然提起了泛音城,说来,他应该是最不想再去那个地方的人了吧?
江倾语勾唇,露出些许笑意,只是她目光注视着的,是一柄长剑,刀鞘上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就派你吧,朕的镇国大将军。”
江倾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五年前的故事,停止的地方不是结局,现在要给它一个结果了。
天元415年,她的父皇还在位的时候。
“长阳,你这步棋下的不错。”皇帝手中白棋落下之后,他开口说道。
“父皇夸奖了,儿臣自是比不上父皇。”江倾语左手拎着右手的袖子,轻笑了一声,下了黑子。
“啊,长阳你输了。”皇帝又落下一子之后,淡然的对江倾语说。
“儿臣终究还是技拙,技艺难与父皇一样高超,实在遗憾。”江倾语轻轻的摇摇了,温声软语。
“好了,朕知道你有本事赢我,长阳你就别再谦虚了。”皇帝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在另一边的书桌上拿下一封密函。
“棋下完了,说说正事吧。”
“宸儿已‘病逝’,这大任也落到了你的头上,毕竟关海的皇位,还轮不到别人来坐。”皇帝眼里闪过一丝阴鸷,向递过去手中的密函。
宸,江聆言的封号,谥号,复康。
“儿臣懂。”江倾语乖巧的点了点头。
至于江聆言这个活的好好的人,为什么“病逝”,那就是皇室密辛了。
关海皇室人丁凋零,江倾语与江聆言乃皇后嫡出,除他们两人之外,皇帝再无其他子嗣。至于旁系,世人皆知皇帝和江倾语是一脉相承的狠心,弑父夺权,迫害兄弟姐妹,活下来的,都没一两个了。不过皇帝精于朝政,利国为民,王公大臣与平民百姓也都默认这些事情,从未提起。
关海皇室没一个好人,这件事情显而易见。皇后本名花朝,出自京兆名门,世家子弟的手段和心肠不是一般的狠,为确保中宫后位没有威胁,在她手下,后妃怀孕生子是不可能了,皇帝知道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以花家的权势和威仪,他们的子嗣确实是封皇的不二选择。
皇后在这之后诞下了龙凤胎,一名聆言,一名倾语。
偏生长兄聆言自幼体弱多病,幼妹倾语倒是身体健康,只是,这不是皇帝立江倾语为储的原因。
是因为江聆言的身体越来越差,太医断言,除非此生不行房,不做任何剧烈的动作,不能坐马车,不能行远路过百米,不能受寒凉,不能受赤热,总而言之,江聆言除了坐在自己宫殿里什么都不能干,否则,必命丧黄泉。
这种事情对于皇帝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关海子嗣本来就单薄,加上皇后生子之后伤了身子,再生育会伤其根本。
何况他答应过花家,皇位的继承人,必定有花家的血脉,花家是关海名门望族,开国元勋,世家之首,要在别朝这等功高盖主之流,必定下场惨烈。
至于这一次,皇帝为什么信任他们,谁知道呢。
不过到底曾经与皇后举案其眉,相敬如宾,皇帝不想伤她,加上另娶花家她人生子,皇帝更不想干,毕竟落人口舌也不好。
所幸,江倾语自幼聪慧过人,年幼时便有帝王之姿,算是给了皇帝一些安慰。
立江倾语为储,是皇帝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决定,女子为皇,史无前例的事情,江倾语只能靠自己,在这皇权,在这世道,杀出一条她自己的路。
皇帝清楚,封江倾语而不封江聆言为储,朝臣定会有所疑,真相是什么,皇帝怎么可能告人?
所以,江聆言要“死”。
江聆言知道自己的情况,何况心里也不想封皇,便答应这些事情,从此以后,他只是关海皇室一个已经死去的复康王。
而长阳则是江倾语的封号,金乌长阳,永恒不灭,带着江聆言的那一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江聆言一“死”,朝臣们就算不满,也只是接受江倾语已成皇太女的事实。
江倾语倒也不负重望,政治上的见解独到,军事上战无不胜,久之,大家也能勉强接受这个,史上唯一的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