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逸阁中,里外处处挂起丧幡,家嫂余氏和宁氏带领着孩子和家中奴仆统统跪在灵堂,每个人的脸上都沉挚于悲伤,无一不在落泪。
春兰扶着上官卿卿下了轿子,一步一软的进到灵堂。
余氏与宁氏一见她便起身迎上,带着哽咽:“公主…”
“大嫂、二嫂。”公主泪落的看了余氏与宁氏一眼,而后直直上前到棺椁旁,她将手撑在棺椁边缘,低着头看向躺在里面那无比平静的玄玥。
那是再也没有声音,没有动作,没有眼神的一具冷躯僵体。
“阿母……阿母……”上官卿卿将头缓缓的抵向棺沿哭着唤道。
而远在郦城和宣城的上官祁镇与上官祁旭突闻此消息也正快马加鞭往迦楼罗赶回。
上官卿卿换上一身白衣,头披麻布,跪在灵堂上,整整守了七日。
她脸上无妆,通面憔悴,哭了几天也有些落相了,眼睛肿肿的,还未曾消下。
回到宫里,春兰和知雨劝她吃些东西,可她勉着才吃了几口就撇手说不要了,拖着倦乏的身子进寝房一沾床就睡下了。
庆和殿。
前三天的时候,玄湛也去送了自己姑母玄玥一程,与上官家上下一同跪守在灵堂,只是与上官家不同的是,玄湛只跪守了三天。
敬霜做为东宫,作为帝君的首席随从,自然也是随寡王与金远一同出宫前往上官家的,这也是她被迫进宫以来首次得以出宫,多少有点兴奋,可这种兴奋很快就消失了。
到了上官家,她也莫名其妙遵守着这些礼规在灵堂跪了三天,除了吃饭上厕所中途会起来一时半会儿,其余时间都是跪着的。
等到守灵完毕敬霜起来的时候腿都麻了,站都站不稳,后面缓了好久才直起双腿。
中午趁寡王休息的时候,敬霜溜到御膳房拿走了很多点心,她自己吃了两个,其余的全用布包了起来,塞到衣襟里。
从御膳房出来后鬼鬼祟祟的又跑到了梵经阁。
“大小姐。”
阁里的某一排书架前,寄云压低了声音叫她。
“嘿!”敬霜一进阁就听到了,小跑着过去会合。“寄云。”
“大小姐您慢点儿。”寄云也上前几步迎她。
敬霜从衣襟里拿出一布袋子点心递到寄云面前,“来,吃点心,我包的可严实了,还热乎的。”
寄云接过了布袋,“大小姐,这…这是什么呀?”
“听御膳房的人说这个叫豆糕,很好吃的,你快尝尝。”敬霜上手替寄云解了布袋,“来,吃。”干脆拿起一块豆糕送到寄云嘴边,她微张了嘴巴,示意着寄云张嘴,“阿。”
寄云见如今的大小姐竟是这样没有尊卑之嫌,心里忽感一阵暖意,她两眼开始泛红,一口就咬下了敬霜递到面前的豆糕。
寄云入口即惊叹,一把捏住了敬霜的手,“天呐大小姐,这豆糕太好吃了,我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点心呢。”
“是吧,那吃多些,改日,我给你带个大号的。”
寄云眉头微皱,疑问:“什么大号的?”
敬霜皎洁一笑,答她:“烤羊腿。”
寄云感动的快要哭了,“大小姐…”
敬霜捏住寄云的肩膀,看着她说:“放心吧,你再忍忍,我定会把你弄来东宫的。”
敬霜知道,永乐阁那个大妈不好伺候,比寡王还要刁钻的人,更是心狠手辣,寄云的双手裂的大大小小的都是疮口。
她一想这个又从袖袋里掏出一瓶药膏,“给,这是擦手的,公主给我的。”
寄云忍不住把泪落下了,“大小姐,寄云无用,护不了小姐,不旦让你在宫里受苦了,还反过来让你为我深忧,婢子实属愧疚。”
敬霜也受寄云的影响,眼眶里变得晶莹,心里百感交集,一直以来堆积的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却仍然柔声的说着:“寄云,你千万不要感到有负担,你知道吗?你是我来到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亲切,只要我……我白敬霜在这宫里有不用受苦的一天,我也要让你不必受苦。”
“大小姐……呜呜呜…”寄云一下子将敬霜抱住哭的稀里花啦。
敬霜落下一行热泪,也伸手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傍晚,长乐阁。
上官卿卿从榻上扶着额头起身,已是睡了一整日,整个人都感到混沌。
她冲寝宫外头唤道:“春兰,知雨。”
春兰和知雨闻声立马进来到寝宫,“公主,您醒了。”
“我睡了多久?”
知雨扶着她,而春兰转头去外头拿汤,“您许是太乏了,睡了大概整日。”
上官卿卿呼吸出更深沉的鼻吸,“难怪,睡了一整日,可身子还是乏的。”
春兰捧了汤进来,放到了檀木圆桌上。“公主,这是让御膳房做的银耳莲子羹,是甜的,许能解您的晕沌。”
知雨扶上官卿卿坐在贵妃椅上,春兰将银耳莲子羹送到身边,她单膝跪下来呈递着羹汤。
上官聊卿拿起勺子小嘬了一口,甜的顺心、顺气,好像就缺这一口似的,许是下了肚见了作用,脑袋也渐渐的没那么晕眩了。
春兰:“公主,这几日您伤心过度,身子虚了,一定要吃好些。”
知雨:“是啊,这些天要让御膳房多给公主做些补食。”
春兰:“公主,您切不要伤心了,玄月郡主她年事已高,身有顽疾,只要到了时候,终有离去是难免的,我见灵守那些天你什么都吃不下,这清早回来长乐阁了,您也还是吃不下,怪可怜的。”
知雨:“公主,您不要伤心太久了,让一旁的春兰和我见了都好生心疼。”
上官卿卿已将大半碗银耳莲子羹捧起来喝下,她明白春兰和知雨对自己的忧心,也明白生离死别的规律。玄玥于她来说,是有大恩惠,是有大宠爱的。玄玥明明知道真相,明明知道这个身体里头其实是一只狐狸,可却依旧不改从前,对原来这具身躯的女儿多好就对她有多好,如今去了,怎能让人不心痛。
北凉遥遥,当年,她狐族遭到前所未有的宰杀毒害,剩到最后的局面是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下令要屠杀她全族的男子,就是为了得到狐灵作为药引去救他那无比心爱的女子。
真是大爱啊,爱的讽刺,爱的残忍,爱的不顾生灵涂炭。
命运让她逃了出来,今后,在这座王城里,她想的是能苟且偷生多久便算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