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霜直起身来,跟在玄湛身后,到了东宫宫门下的时候,玄湛上了轿子,他将手肘抵着桥沿,用手指悠然得意的摩梭着下巴。
他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命道:“起轿吧。”
轿上的玄湛仿佛高上了一层,他轩昂的五官在雨后的日光下尤显廓线分明,光圈在他的头顶斑斓出几道色彩,俊逸非凡的气度不断在闪闪发光,让人看了不禁刺眼,那副帝王之象实在是让人仰面而望尘莫及,呈不可攀近之势。
敬霜和金远都随在轿子的左右步行着,跟着抬轿的人一直走,而敬霜边走的中途还边不自觉的将眼光往上方瞄去,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寡冷之人。
轿子是往南苑方向去的,但又不是去南苑,只是从南苑穿过去,然后就到了一个敬霜还未曾到过的地方。
映入敬霜眼前的是一块巨石,巨石上面用朱砂刻写着红色的大字——灵兽阁。
——灵兽阁?这是什么地方?敬霜边走边思索着。
踏入了灵兽阁的那一刻,敬霜感觉身体好像被什么物体冲挡了一下。
敬霜完全不知道那是一道结界屏障,所以身体才会感到有阻挡的感觉。
灵兽阁里,雾气很重,看不出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内容,直到轿子停住,两个庞然大物才从雾中踏来,那是能震动方圆百里的声音与重量,每踏一步都要感到地裂的程度。
一只通身雪白的白虎和长着尖锐犄角的麒麟缓步出现在众人面前,一阵带着雾气的风随即迎面扑来。敬霜吸进一口雾气,愣的定定的,她从未见过这等庞然大物,一脸被惊到的模样。
敬霜好奇着小心翼翼的问:“这……这…这是什么物种?”
站在另一侧的金远则回答她:“这是白虎和麒麟兽。”
白虎停住了脚步,而麒麟还在往前,径直的到了桥子前方,它的前肢很自然的就半跪了下来,将头伏低在玄湛面前,仿佛在给主人行礼,又等待着回应。
玄湛伸出手朝麒麟额上的犄角抚摸了几下,麒麟便发出了一声低吼,而旁边的白虎在扫量了一遍众人后,它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敬霜身上,它缓缓走到早已愣住的敬霜面前,在她身上认真的嗅了起来。敬霜见到巨虎如此,她吓得动都不敢动。
白虎在敬霜的耳垂边嗅了好半晌,突然低低的吼了一声,这吼声也不见凶,还带着奶气呢,众人觉得奇怪极了,白虎竟是这般的温顺。
玄湛从轿上仰眼下来看着白虎和敬霜,得意的提了提嘴角,“看来,它喜你。”
敬霜眉头紧锁,不懂他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将眼神投下来,不咸不淡的开口对敬霜说:“小霜子…”
白虎一直贴着她,她紧张的分神,不敢喘息半分,玄湛连唤三声她都没反应。一旁的金远干脆上前用剑柄那头捅了一下她的肩膀。
“嗯?”倒是应声了,她抬眸朝玄湛看去。
“往后,白虎和麒麟就由你来喂养了,记得,每日的未时过来喂上一顿,”
听到这里,敬霜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什么??”
“要我来喂它们…它们…这两头…”
玄湛眉头一挑,神色微严,“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敬霜咬着嘴唇,没有应话。
他续道:“以往这个差事都是由魏进言来负责的,但他已调离东宫,你自然的就该接手对白虎和麒麟的喂养。千万记住,对它们切不可马虎,否则,你就永远停留在灵兽阁了。”
敬霜在心里气死了,当这个掌事太监以来就没有多掌咐过其他宫女和太监,就屁大点的官尾巴,平日里要亲自上阵做的还不少。
身在王宫,桎梏重重,她明白她没有对任何事情说不的权利。这种差错的命运,使她只能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一味妥协一味忍受,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她伏低了身子跪了下来,没有气魄的说了声“是”。
唯一反常的是,只有白虎在见她跪下来的时候,怒吼了一声,然后贴近她,咬着她的衣袖往上扯,像是要她赶紧站起来,怒吼着跪什么跪的意思。
自这天起,敬霜便按时的到御膳房提着白虎和麒麟的吃食去灵兽阁,就这样风平浪静的喂了几天才听说,这两只大物在之前吃下了好几个前来帮忙喂养的宫女和太监。
况且,听一些宫女说,魏进言也不是天天亲自来喂的,有时候他会安排一些宫女和太监去接手喂上一段时间,可那些宫女和太监不知怎么的都没有坚持多久就进了白虎和麒麟的肚子。
有的说是喂养的方法不对,有的说是惹恼了白虎和麒麟,尤其是白虎,白虎的尾巴是最摸不得的,要是多手摸上一下,白虎可见能把人咬碎。
敬霜身子侧倚在墙边,双手双脚都在发抖着,心想这等差事真是难过吃屎。
她抖着双手嗫嗫的回到东宫,没有进去,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宫门的门槛边上。她慢慢平静下来,仔细回想这些天喂养的经过。这两头东西倒不像宫女说的那样,尤其是白虎,可乖顺了。
白虎一见到敬霜去到灵兽阁就大摇尾巴跑过来了,而且还特别喜欢敬霜抚摸它的虎头,给它抓抓挠挠。麒麟呢,倒不见得有什么太大的兽性发出来,也就相对冷血一点罢了,是给吃就吃给喝就喝的,嗳,这毕竟是寡王的坐骑,就是说像极了。
就在敬霜思想这份差事之时,三公主的婢女知雨匆匆忙忙的从她身边跑过,知雨眉头紧蹙,神色慌张,像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一样,完全没有看见坐在门槛上的她。
她一转念,觉得长乐阁指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于是她起身追在知雨后面跑起来。
进了庆和殿,知雨就跪了下来。
“长乐阁婢子知雨,参见帝君。”
“唔?”玄湛见到知雨如此慌张前来便放下手中要批阅的奏折,问道:“何事?”
“禀帝君,三公主的阿母玄玥郡主她……她病危了。”
“什么?姑母她……”玄湛在玄桦去世的时候倒是一点没有惊讶,反而如今姑母病危了,觉得甚惜。
“帝君,公主来不及亲自过来请批出宫了,才特命知雨前来告知帝君一声,公主她现在已经备好轿子,要准备出宫去了,还望帝君恩准。”
知雨说完便埋头叩向地板。
玄湛宏袖一挥,说道:“直接出宫就是了,还恩准什么恩准,去,去吧。”
“那……出宫的令牌?”
“不必,你马上去找守城的田中保,你跟他说是我准的令出宫,若有疑问当场叫他前来东宫找我,且告诉他往后给三公主出宫再无需令牌。”
“是,帝君,婢子尊知。”
知雨起身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殿。
田中保在得知帝君谕令,无议的速开了宫门。
而此时,上官卿卿在轿子里已然哭成了泪人,置闻母危,虽以假身,但心尤悲。她将帕子抵在右颊汲着落下的眼泪,低低的啜泣。
春兰随她一同出宫,知雨则是听命留在长乐阁主事。
一路上,因为伤悲,她晕晕沉沉,整个人无力的挨着春雨。
“公主……”春兰时不时唤一声,十分的顾及,注意上官卿卿的状态。
“春兰。”
“唔?”春兰很快的应着,“公主,婢子在。”
“你把帘子撩开,让我瞧瞧外头。”
“是。”
春兰按着上官卿卿的指示,将轿帘撩起一半,当轿帘被撩起之后,一阵风寒袭进了轿子里。
上官卿卿不禁打了个冷颤,问春兰:“如今是什么时节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冷的风?”
“回公主,是春分过后。”
上官卿卿的眸中又浮起一汪眼泪,柔声娓道:“真稀奇……听闻,阿母生女儿之时,本是寒天的,不曾想,却偏呈煎暑之日,尤其炎热,如今,她危离,倒也合上了,她迎女儿生,女儿送她走……不外乎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