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怒雪狂风从门吹进来,披着黑色的狐裘大氅的夏侯无双堵在门口不进也不出,本来就是寒冬三九天屋子里不暖和,被夏侯无双这么一闹,大堂更冷了。
“关门,滚进来,冷!”
月沧雪以极其简短的句式表明了自己想要说的话,果然,夏侯无双一听月沧雪骂他,瞬间炸毛了。
“贱人,你竟然敢对小爷不敬!反了天了。”
夏侯无双是来找月沧雪复仇的,对!没错,就是复仇。
今早晨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沉了,问了下人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还以为一切只是个梦,没想到他竟然会被月沧雪打晕过去。
何等耻辱,若不报仇雪恨枉非大丈夫。
说话间,夏侯无双大步走来,那架势甚有一股不将月沧雪五马分尸剥皮拆骨就不能解了心头恨的狠劲儿。
“小侯爷你做什么!”
霜儿护在月沧雪身前,尽管弱不经风的小身板与夏侯无双高大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她绝对不会任由小侯爷伤害大小姐的,绝对不可以。
结局显而易见。
夏侯无双像拎小鸡仔子丢开霜儿,好在霜儿被聚福楼的伙计接住了,这才避免了她撞在柱子上。
“月沧雪,纳命来!”
“就你?”
凤眸挑起,黝黑的眸子迸发着寒芒,当夏侯无双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时候,月沧雪后退一步错开夏侯无双的招式,不等对方回过神来,一招大擒拿手接过肩摔。
砰!!!!!
一道沉重的闷声回荡在耳边,众人只见月沧雪一套行云流水般残影过后的,小侯爷便一脸懵逼的躺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们没怎么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月沧雪一套怪异的招数干净利落甚是生猛,打的小侯爷直至此刻还没能反应过来是怎么个景儿。
一股血色热流从脑袋上溜了下来,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的夏侯无双直勾勾的盯着月沧雪,恨不得要将她盯出来个窟窿一般。
他英明一世神武不凡俊朗多金的夏侯小侯爷又被一个草包无能软弱的贱民给揍了么?
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
对,都是假的!
“张嘴。”
“啥?烫烫烫烫……!!”
月沧雪夹了一筷子刚从火锅中捞出来的羊肉塞进了夏侯无双嘴里,夏侯无双还以为是毒药刚要吐出来,可当鲜美的羊肉进入嘴里的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迸发在唇齿之间。
又麻又辣还很烫,却抵挡不住羊肉本身的质感与鲜香,再加上经过特殊手法调和的汤料酱汁,此等美味天上有地下无啊!
夏侯府的侍卫见月沧雪不仅仅将他们家小侯爷撂倒在地,而且还不知名的食物塞进小侯爷最里面,噌噌的亮出腰间佩刀架在月沧雪的脖子上。
“都给退下!”
不等侍卫们出口逼问月沧雪给夏侯无双吃了什么毒药,夏侯无双喝止住了自家的侍卫。
“这是什么东西?”
夏侯无双的目光在翻涌着滚烫浓汤的锅子和月沧雪身上来回排回着,对于这个味道他有些熟悉,但比以前吃过的那些锅子都要好吃上百倍千倍。
“火锅,味道如何?”
“好吃,给小爷备碗筷。”
夏侯无双迫不及待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拿起筷子从火锅沸腾的麻辣浓汤中夹了一筷子羊肉,也不管多么的烫嘴,三下五除二的全部解决。
“下一盘羊肉,不十盘。”
“来一壶花雕酒。”
“老陈醋,小爷不吃蒜。”
聚福楼内,夏侯无双甩开腮帮子吃得不亦乐乎哦,侯爷府的侍卫看着自家小侯爷却是眼角直抽,侍卫们知道小侯爷是个吃货,可他们今天来聚福楼的目的不是报仇么?为何此时的气氛如此和谐。
还有,小侯爷咱们先处理一下额头的伤好么,一边吃着火锅伤口一边流血,这画面看着有点让人反胃。
小半个时辰后,十五盘羊肉,三盘拼菜,两壶花雕酒,两大盘子青虾见了底。
“夏侯无双,你是饿死鬼投胎么。”
月沧雪看着夏侯无双那一副心满意足悠哉的贱样,在算盘上又加了一位数,“一共是五十两。”
“五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再说了,你啥时候说过要钱了?嗝~~”
一顿饭就要五十两,这女人穷疯了吧!
夏侯无双怒视着月沧雪,却看到月沧雪起身来到他身边,不等起身躲闪就被死死的按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
“你要干啥,不准打小爷,你再敢对小爷动手我就把聚福楼夷为平地……不要啊,不要碰小爷的鸡儿,小爷的贞操!”
“你们家小侯爷是不是有病。”
月沧雪皱着眉头,看着侯爷府的侍卫想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而侯爷府的侍卫们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就是不看月沧雪,他们表示丢人,很丢人!
“霜儿,去准备一些药酒干净的白布以及针线。”
“好的大小姐。”
片刻之后,霜儿拿来了月沧雪要的几样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并且与夏侯无双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大小姐的举动。
“小侯爷,我家大小姐是要为你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您放心,大小姐并不会对小侯爷做出什么非分的举动。”
况且,大小姐才不会瞎了眼睛的对小侯爷做出非份之举,小侯爷的戏也太多了。
当然,这句话霜儿只是在心里想了下并为说出口。
“哦,小爷还以为你家大小姐要奸杀我呢。”
啪!
月沧雪一巴掌打在夏侯无双的脑袋上,手中消过毒的长针亮在他眼前,似乎在警告着夏侯无双再敢多说一句没用的话,就会把他的嘴巴缝上。
重新包扎好夏侯无双崩裂的伤口后,月沧雪洗干净双手后扒拉着算盘,将算盘推到夏侯无双面前。
“餐费五十两加上诊金一百两,一共是一百五十两。小侯爷是付现款还是打欠条?”
“你怎么不去抢,再说了你是宫里御医啊,诊金那么贵!”
明摆着夏侯无双不想付钱,月沧雪挑了挑眉头,修长的食指微微抬起,示意霜儿去拿一把剪刀过来。
“既然小侯爷不打算付钱那我只好把缝合的伤口拆开了,霜儿去拿把剪刀。”
“是,大小姐。”
“我去,月沧雪你要干啥!”
夏侯无双见月沧雪拿着剪刀走近,吓得一下子蹦了起来,连忙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扔在了桌子上。“小爷给钱还不成么,你把剪刀撂下。”
这女人是不是疯了,难不成相府遭逢突变又被三皇子给抛弃了导致性情大变,这才会让一个软脚虾变成眼前的母夜叉。
嗯,不无可能!
夏侯无双给月沧雪安加了一个合理而且让他信服的解释,充分的说明了月沧雪为何变成这般性格的原因,没有之一。
“我刚才隐隐约约的听到小侯爷是来要我命的,难不成小侯爷是来报仇的么?”
一拢白衣的少女轻笑着,笑容纯真无害,绝世的面容倾城的容颜无一不是让男人为之倾狂的资本,可此时的月沧雪却笑得令夏侯无双心惊肉跳。
咕噜~!
夏侯无双吞咽着口水,他不清楚自己心中那股子没来由的寒意是为何,但从脚底心直窜头顶的寒气无时无刻不警告着他,面前的疯婆子绝对不能招惹。
“没有,小爷就是来吃火锅的,你听错了。”
“真的是我听错了么?”月沧雪再问。
“对对对,真的是你听错了。”夏侯无双再答。
二人一来一回的话语令在场众人纷纷蒙蔽不已。
霜儿看了看小侯爷又看了看自家大小姐,以往不是大小姐总被小侯爷欺负哭了么,怎么如今小侯爷见到大小姐就像老鼠见到了猫儿一样怂。
对,就是怂!
不仅仅霜儿如此认为,侯爷府的侍卫们也是如此,一向‘恶贯满盈’的小侯爷竟然怕了月沧雪,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么。
但话说回来,他们从月沧雪眼中捕捉到了一股很是怪异的眼神,那种只有常年征战厮杀踏着累累白骨的存活下来的嗜血与不可一世的傲气,应该是错觉吧。
“那便好,数日后聚福楼重新开张,到时候还请小侯爷赏脸观礼,本店必定会为小侯爷奉上各种优惠。”
“一定一定,小爷一定来!”
夏侯无双带着侯爷府的侍卫离开了聚福楼,来时声势浩大,走时悄无声息。
肆虐着都城的风雪已经停了,阳光难得破云而出,离开聚福楼的夏侯无双骑着马嘴里还哼着小调,表情似乎还美滋滋儿的笑着。
可跟在身后的侯爷府侍卫们则是一脸不解,小侯爷是不是被月沧雪打的脑子不好使了。
“小侯爷,月沧雪这仇儿就这么算了么?”
“算了?”
夏侯无双冷笑了出声,笑声中隐隐着藏着得意的劲头。
“别以为小爷真是怕了那个疯婆子,爷这叫战略性撤退,等到聚福楼重新开业那天,爷要吃黄了她的火锅店看她还怎么开业下去。”
夏侯无双撂下一句狠话,可这话确实让众侍卫嘴角直抽。
小侯爷,你就承认你怂月沧雪吧。
还有,小侯爷您脸上那莫名的兴奋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被月沧雪揍上瘾了么?
另一边,月沧雪和王叔交代了一下关于火锅注意的一些事项后便和霜儿回到了月府。
“大……大小姐,家里遭贼了么?”
月府的大门被人整个拆了下来,两扇大门安静的躺在雪地上,风雪早已经将鞋印覆盖查不出踪迹。
此时,经过月府的老乞丐好心的告诉二人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夏侯无双之手。
一大早晨,夏侯无双便带着人来到了月府寻仇,可大门紧关着,小侯爷便命令手下拆了大门,这才会有月沧雪此时此刻看到的一幕。
“夏侯无双!”
凤眸半眯着,月沧雪从牙缝中念着夏侯无双四个字,眼中的寒气比着隆冬的风雪还要冷上一分。
…………
两日后,一辆马车停靠在月府门前,车夫说明了来意之后,月沧雪这才想起了三日前帝玄让她前往王府为一位故人治病的事情,这几天忙着火锅店的事情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好,稍等一下。”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月沧雪简单的梳洗换了件衣服和霜儿上了马车前往王府。
马蹄哒哒声回荡在耳边,车轮印出来的长长痕逐渐远去,大概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了下来。
“沧雪小姐,王府到了。”
车夫搬来一把矮脚凳放在马车旁边,谁知矮脚凳放好的时候月沧雪早已经下了马车。
此时,王府的管家从府中走了出来,礼貌性的问候了下,便带着月沧雪主仆二人进入了王府。
“小姐,这里好阴沉。”
霜儿跟在月沧雪身后四处瞧着王府,她是第一次来九王府,虽然九王府修建的华美,亭台楼阁假山小乔无一不有,每一样装饰都极尽的奢华,可没有一点儿人气死气沉沉的让人特别不舒服。
终了,王府的管家带着月沧雪主仆二人来到了雪园外,并示意二人稍作停留他去通报一声。
“王爷,沧雪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吧。”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站在雪园外的月沧雪听到了帝玄的声音,那磁性低沉的声音虽然好听,但和他人一样面瘫毫无感情。
等到准许之后,月沧雪与霜儿进入了雪园。
“九王爷,这便是你说的那名神医么?”
此时,雪园中又响起一道声音,相比于帝玄冰冷且没有波澜的语调,白衣男子的声音温文儒雅甚是清澈,如泉水叮咚一般拂去世人心中烦忧。
月沧雪不尽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当看到男人面孔之后,也为之小小惊艳了一下。
男人坐在轮椅上,一拢锦衣白袍更是衬托着他俊秀儒雅,腰间锦蓝的云纹腰带坠着白玉玲珑佩,乌黑的墨发以鸦青羽冠竖起,细长的剑眉之下一双淡淡的琥珀眸子似暖阳一般能驱赶隆冬的严寒。
用一句很俗但却十分贴切的话语来形容他怕是再合适不过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莫不是神医也认为在下这双腿没的医治了。”
温柔的声音将月沧雪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一抹笑意浮现在唇角,月沧雪朝着白衣男子福了福身。
“公子说笑了,沧雪只有两种人救不活治不好。一是身死之人,二是心死之人。”
“有趣,当真是有趣。”
夏侯逸的笑声回荡在雪园中,温柔声音儒雅的谈吐不禁为这座死气沉沉的宅院增添了一抹人气,也与一旁一拢玄色蟒袍的帝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人诚不欺我,月沧雪终于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白衣公子想来便是帝玄口说所说的故人,看穿着打扮必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虽不知道白衣公子是谁,但和帝玄这种冰山面瘫王爷同框,画面那叫一个泾渭分明。
一人如云端之上普度众生的仙君慈济世人,一人如暗夜中的君临天下的魔王掌控万物。
帝玄与夏候也正坐于屋内下着棋,棋盘上的局势你争我夺,白字黑子互不相让,只要下错一子便溃不成军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