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第一天,苏黎纵情地睡了一觉,睡得似乎不会再醒来。
“如果可以,我想要睡上一个世纪,睡到地老天荒。”这是苏黎日记本中的一句话,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因为在睡梦中,她可以任由各种悲伤恣意蔓延,在清醒之后,那些悲伤将不复存在。然而,梦里的悲伤又何尝不是现实生活里的悲伤的延续呢?就在苏黎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伤和痛,自始至终,都挥之不去,既说不清,也道不明。每当夜深人静,苏黎孤独一人的时候,她就会把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重新录到脑海里,把心中的念想记录到日记本上面。这份孤独的念想只属于她一人。
很快,苏黎带着父母和孩子踏上了旅途。
历时一个礼拜,他们去首都看了天安门,游了故宫,爬了长城。首都的天气严寒峻冽,有北方独特的干冷气息,这是苏黎所不适应的。然而父母和白天是开心的,如此,苏黎也乐得其所。而后苏黎带父母孩子转战大理和XSBN——这是苏黎深爱的两座城市。
大理的空气总是那么清新,每一次呼吸都让人通体舒畅。白日的天空,蓝的让人沉醉,让人痴迷,让人欲罢不能;夜晚的星空,通透明澈,点点跳跃的繁星触人心弦,让人魂牵梦绕。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丝气息,都让苏黎流连忘返。将来有一天,苏黎也许会来大理定居,安享晚年。
在XSBN,苏黎带着父母、孩子和热情的傣族友人一起度过了新年。虽然远离家乡,但是吃着美味的手抓年夜饭,有父母孩子陪在身边,苏黎着实觉得这样的生活是一种奢侈和享受。看父母和白天悠然自得的惬意和开怀,苏黎也心满意足。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总存留着一种无以填补的空缺。
2019年02月初,苏黎带着父母和孩子飞回阳城。这次长达一个月的出游,父母和白天都非常愉快,这也是苏黎所期盼的。她把父母送回家,安顿好白天,便立即回到自己的住所,开始着手准备下一步计划。
从亚比亚辞职之前,苏黎就搬离了亚比亚员工公寓,住到了自己的房子里——这是苏黎几年前为自己买的海景房,她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嘀——嗒——”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来。
苏黎拿起手机,是英子发来的。
“木棉花开了”——短短几个字,让苏黎心头一颤。
后面还附有一张仰角的照片——擎天的木棉树,开着绚烂的木棉花。
“是时候去看看了……”苏黎自言自语道。
也许内心一直以来的空缺和孤独,都源自于那里……
2019年02月14日,苏黎坐上了飞往南方的航班。
在那里,有她深刻在心底的一座城市——钟山。
飞机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迷雾,很快进入到一片光明中。乌云之上有晴空。世间所有的黑暗都可以被阳光所驱散,然而心中的黑暗呢?应该由什么来驱散?
本以为把一切都埋藏在心底,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就可以渐渐忘记。然而苏黎想错了。这么多年以来,她无法正视自己的婚姻,她无法全心投入到新的感情当中,她甚至不能倾情地去爱自己的家人……她一直想要忘记,可是,越想要忘记,那段记忆反而越来越深刻,深刻到让她变得冷漠,甚至麻木。只要一经触即,便会有无尽的疼痛席卷而来,让人陷入几近窒息的境地。
历时数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终于降落在那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
时隔八年,当苏黎再次踏上这片既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时,心底的疼痛感愈来愈强烈,仿佛任意的触碰就能刺透骨髓,在一瞬间就可以让心灵碎落一地。
苏黎缓缓地掏出包里的日记本,封面上粘贴的一张照片赫然在目——那是一张帅到极致的面庞,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出清澈与闪亮;精巧的鹰钩鼻下面附着朱唇皓齿,微微上扬的嘴角,略带一丝顽皮的笑意;整个人透露着灵动的气息。
苏黎凝视着那张照片,不禁潸然泪下。她紧紧地抱起日记本,像是要把照片上的那个人抱进怀里——这么多年了,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到这里,来看看照片上的那个人,来看看他所走过的路,来看看他所钟爱的木棉树和树上的木棉花。
泪水混合着思念,模糊了双眼,苏黎看到亮起来的绿灯。她抬起脚,沉重地朝对面走去,每走一步,都似乎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她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他最终的归宿,而那里,是苏黎怎么也到达不了的远方。想到这里,她不禁停住了脚步,失声痛哭……
“嘀——”一阵刺耳而又急切的汽笛声传来。苏黎转头,看到一辆车正向她疾驰而来,她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紧接着,苏黎和她手中的日记本一起飞起来……
飞起来的苏黎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木棉花,开得红艳而又夺目。一张帅气而又阳光的笑脸出现在苏黎的眼前,那张笑脸正是经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她深藏在心底不曾言说的笑脸;一团团锦簇的木棉花在那张笑脸的周围不断地回旋着、飞舞着,苏黎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然而,眼前的笑脸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多想用心地记住那张脸庞的每一个细节形态,但她似乎再没有力气再睁开眼睛……
最终,那个笑脸消失了,苏黎的眼睛也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