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兰县不比临近的钱塘县,穷人多,孩子多,乞丐也多。这样的游戏,刘屠户组织了三年,三年里,他靠着那些苦命的孩子不仅拿下了宜兰县里的各种买卖,还拦下了不少邻县的生意,一跃成了富甲一方的刘老爷。
有了钱财的刘屠户开始挣名望,做事也越发大胆。他将刘家老宅改称抚孤院,将院墙加高,请了护卫家丁。抚孤院里有厨娘,有嬷嬷,还有教习先生。凡是进了抚孤院的孩子都能得到很好的照顾,且能学的一两样本事,但这都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实际上,这抚孤院里的套路和猫腻多不胜数。
“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这发了财的刘老爷心肝更黑,他将这抚孤院分为几个院子,将这拐来的,骗来的,买来的,偷来的,抢来的孩子分为几等。甲等,是那些容貌较好的孩子,无论男女均教以琴棋书画,或送到达官贵人的府邸,或送到上等花楼,美其名曰给他们找个好的容身之处,实际上是拿他们还钱,用他们做交易。”
胡桂芝继续道:“若是擅长习武的,就把他们训练成听话的杀手,专门给自己办那些腌臜事儿。这些孩子自小服药,七情六欲全无,就是刘屠户手里的一把刀。丙等的是一些相貌清秀但不得贵人宠的孩子,刘屠户将他们……”
胡桂芝没将那些话说出来。
“甲乙丙丁,还有丁等的孩子。”
“有,就是那些蠢笨的,相貌丑陋的,身上有疤痕的,亦或者像我的小儿子那样有残疾的,他们仍跟之前的那些乞儿一样。”
“马小三也被抓进抚孤院了?”
“没,刘老爷知道小三是我跟马三的孩子,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像我们这样忠心的更不多,他没抓小三。”胡桂芝攥着手:“但他用小三威胁我们,若我们将他的事情说出来,他就让我们送到衙门来。因着小三的缘故,我们与他算是互有把柄。夫人明鉴,我虽不喜欢那孩子,却也不会算计着害了他,尤其是在我那两个孩子不中用的情况下。”
“你想要马小三帮你跟马三养老?”
“没有,民妇从未那样想过。”胡桂芝低头:“民妇是马小三的继母,对他不好,这孩子嘴上不说,心里是嫉恨我的。不瞒夫人,马三他私下去找过马小三,想要他回家,是他自个儿不愿意回来的。他见过民妇的小儿子,对他还算不错。民妇确有私心,想着民妇与马三若是不在了,他也能帮衬一下这两个孩子。”
怕周予安不信,胡桂芝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来。
“这是民妇给小三买的宅子,虽说位置不大好,娶妻生子够用了。夫人,民妇真的不会害小三的,他的死与民妇无关啊。”
“马小三是六指杀的,依你对六指了解,他缘何要杀马小三?”
“六指?”胡桂芝咬住唇:“许是小三发现了什么。”
“罢了,此事我会让大人查清楚,你先去女牢里待着。”周予安迈步,被胡桂芝攥住裙角:“孩子的事情你放心,我会着人安排。”
“谢夫人!”胡桂芝伏拜于地:“六指与刘老爷心狠手辣,但求夫人护着我那两个孩子。”
“我既承诺你便不会叫你的孩子出事,安安生生待着,不要再生事端。六指居于何处?刘家老宅又在何处?”
胡桂芝说了两个地址,周予安示意狱卒将消息带给捕快。
捕快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捕快带着去寻六指,一路由研书和青鸾带着去寻刘家老宅。
刘家老宅空了,人走的匆忙,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在厨房里,研书和青鸾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壁橱,撬开后一看,里面放着一个贴上了符咒的箱子。箱子很重,因为年久老化,被抬出的瞬间碎裂在地。
一同散落的还有一堆杂乱的枯骨,枯骨年份不同,有些已经碳化发黑,有些是近几日才放的,上面还沾有血沫。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头颅,没有胸骨,胯部只有腿骨和臂骨。从腿骨和臂骨的长度来看,死者的年纪在六岁到十岁中间。男孩儿跟女孩儿都有,死因各异。有些是中毒而亡,骨头黑中带青,凑近了能闻见一股不同于死尸的臭味儿。有些是被打致死,骨头上有很多裂痕。有些是病重而亡,骨头白中带黄,黄中带绿,是常年服药所致。
想起周予安提起的那些胡桂芝所说的证词,青鸾握紧手中长剑,对研书道:“王妃教过我验尸,这些腿骨都是左腿的,这些臂骨都是右臂的。这骨头下的手掌是三岁孩童的,全是右手。这箱子里装了近百条人命。”
“可恶!”研书一拳砸到壁橱上:“这些都是孩子,他们怎么敢——”
“一群恶鬼,哪里知晓人命珍贵。”青鸾将那些骨头摆好:“我去寻个箱子,你带人去后院看看。这么多孩子不可能埋在外头。只要找到孩子们的尸骨,这姓刘的逃不了。”
研书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青鸾用剑鞘拍了他一下:“一个人不可以,两个人总行吧?这县衙里的捕快也不是吃闲饭的。”
研书点头,叮嘱道:“自己小心,有事儿喊我。”
六指没跑,他死了,死在自己的宅子里。
跟马小三一样,尸体被人肢解,散落于屋中各处。捕快们没见过这般惨烈的案发现场,一个两个吐得酸汁都出来了。东捡西捡捡了一个时辰才将六指的尸身凑到一块儿。与马小三一样,六指的尸身也少了一部分,少的是他的身子。
六指的死因是中毒,毒药很常见,是江湖中常见的鹤顶红。分尸手法与马小三的不同,六指这个属于乱砍,切口反复且不平整。除此外,周予安还验出,六指身上有多种器具留下的痕迹,最明显的,他的脑袋是被铡刀切下的,铡刀就在后院驴棚里。
“凶手毫不掩饰,血迹从屋中到驴棚,从驴棚到屋中。”沈崇明掩着鼻子:“此人当千刀万剐。”
“地上的脚印很轻,你看院中那滩血,留下的都是脚尖。”周予安用丝帕掩着鼻子:“江湖杀手,奉命而来,还在县里,让他们仔细查找。这么多人,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