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在说谎!”周予安拍手,衙役们将一具被肢解的七零八落地尸骸抬了上来。
“诸位,请看这具尸骸。”周予安揭开盖在尸骸上的白布:“根据死者的枕骨和盆骨特点,可断定死者为男性,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身高七尺,与黄桂香的丈夫刁四相符。在掩埋死者的地方没有发现死者的衣裳,但在距离掩埋死者不远的杂物堆里,发现了这个。”
周予安拎起一件被老鼠咬的破破烂烂的衣裳:“黄忠,你且辨认一下,看看这件衣服是否为你师傅刁四生前所穿?”
黄忠仔细查看了下,指着衣服边缘缝合的痕迹道:“是我师傅的,这还是我给师傅缝的,就在他失踪的前一天。”
周予安道:“看仔细了?”
黄忠点头:“师傅勤俭,除逢年过节外,只有两身衣服换洗。除了这件外,只有一件深青色的。村里凡是认识我师傅的大叔大娘,大伯大婶们都可以作证。”
周予安看向围观的村民,村民们纷纷点头。
周予安将衣服展开:“这是死者右肩的位置,上面这些深褐色的斑点是血迹,依照张氏所述,案发当天,黄桂香曾用铁锹击打死者,被死者挡住。执剑,你跟那位捕快兄弟还原一下当日的情形。”
执剑看向沈崇明,沈崇明点头,示意执剑按照周予安所说的去做。
依张氏所述,死者在与黄桂香和黄槐发生争执后,欲拉门离开。黄桂香是从后面拍上去的。黄桂香比死者矮了将近一个头,匆忙之下,用铁锹的侧面打到了死者的右肩,导致死者右肩出血,被死者反手握住,随后二人发生争执,张氏离开。
从衣服上沾染的血迹判断,这点伤不足以要了死者的命。
接下来,周予安查看了死者的颅骨,这是他杀时可能出现的损伤部位,倘若发现粉碎性、塌陷性骨折多半是他杀。
人的颅骨太阳穴部位十分脆弱,若遭遇重击,必会留下折裂痕迹。
然而,死者的颅骨十分完整。
黄桂香说死者是被她和黄槐合力勒死的,可死者的舌骨保存完好,没有任何异常。
“若死者是被勒死的,在这个位置通常会出现舌骨骨折的现象。”周予安指着死者的喉部骨骼:“黄桂香,你在说谎,死者不是被勒死的,更不是被合力勒死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嘛?难不成死的是你男人,还是你才是那个杀死刁四的凶手!”黄桂香阴不阴,阳不阳地说着,话音刚落就被沈崇明掐住了脖子。
周予安瞧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掐你脖子这个才是我男人!”
“沈大人,刁妇一个,莫要脏了您的手。”眼见着黄桂香被掐得直翻白眼,王县令赶紧出来打圆场:“诸位,这位是沈大人,那位帮忙验尸的是周姑娘,是沈大人的未婚娘子。诬指官眷,按律可斩。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头得有个数才是。”
村民们连连称是,看向黄桂香的眼神越发嫌弃——这恶妇怎么生在了他们村里?
因周予安说的那句“这个才是我男人”,松了手的沈崇明站在了周予安旁边。
周予安趁机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好端端的你在气什么?沈大人可不像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
“没什么。”沈崇明瞥了她一眼,“还要验吗?”
“嗯!”周予安点头,趁着村民们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着黄桂香时,悄声说了句:“你该不是气她说的那句难不成死的是你男人吧?你连这飞来的白骨的干醋都吃啊。”
“他不配!”沈崇明瞥了眼地上的白骨。
“是,他不配,哪像大人与我是绝配。”周予安眨了下眼,“亏得大人易了容,若是大人原本的容貌,这黄桂香不得气死?横看竖看,我也配不上这天底下最好看的男人不是?”
沈崇明给了她一个“知道就好”的眼神。
周予安摇头,继续查看着死者的脊椎和身体各处的骨头,观察上面是否有利器切割的痕迹。有,说明是分尸后掩埋,没有,则是掩埋后因为某种原因又被分尸的。
“怎么了?这里有古怪?”沈崇明指着死者的肋骨问。
“肋骨上没有锐器伤,说明死者生前没有遭遇刺杀,可你看这里。”周予安握住沈崇明的指头,将它引到一处呈蜂窝状的损伤处:“这种损伤多是掩埋后自然形成的,但死者确有几根肋骨折断,死者被掩埋时,上面覆了重物。”
“驴棚里没有重物,尤其是在掩埋它的哪一块儿,他是被埋在墙根儿底下的,上面只有一些黏着老鼠屎的干草,放了许多年的那种。”
尸骸是沈崇明找到的,也是他领着人挖出来的,现场情况他最是清楚。目光落到黄忠身上,沈崇明道:“黄忠从刁四身上取了断骨,这具尸体是二次掩埋,上面的干草也是被黄忠伪装过的。”
“不止是二次掩埋,应是多次掩埋,你看这些断骨,不是挪了一次两次就能造成的。”周予安思索着:“右肩受伤,但只是皮外伤,不足以要命。没有打击头部,没有扼颈或者勒颈,也不见刀伤和其它钝器造成的骨折痕迹,死者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活埋?”
沈崇明提出一个假设。
周予安摇头:“活埋等同于窒息,死时极为痛苦,死者不会这么平静。”
“被打晕之后活埋。”沈崇明道:“战场上,时有这种情况发生,尤其是被俘的俘虏。”
“有可能!”周予安起身,走到黄桂香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问:“将人埋了又给挖出来,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黄桂香扭过头:“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我与刁四争吵后他就离开了,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至于这具尸骸,鬼知道他是不是刁四?兴许只是一个与刁四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是黄忠故意害我的。”
黄桂香扯着嘴角:“断骨是黄忠埋在菜地里的,谁能保证,我家驴棚里的那个不是他埋的?杀人凶手?他才是杀人凶手!我是被冤枉的,你们别想冤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