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娘的声音传进顾大嫂的耳朵里，顾大嫂摇摇头，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她在主街后面的那条巷子里租了间房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昨个儿签了房契，今早收了钥匙，这会儿赶去收拾，还能跟上做午饭。
距离房子还有两百米的时候，就看见巷子里聚着很多人，满面疑惑地走到跟前，才发现他们围着的那间房子是她租的。
房门是黑色的，门神的画像被撕去一半，一股股的浓烟正从门缝里往外冒。没等顾大嫂反应过来，来福领着衙役们从小巷的另外一头赶来。他一边喊人打水，一边垫着脚尖高声询问：“这是谁家？钥匙呢？赶紧把门开开。”
顾大嫂这才反应过来，将钥匙递到来福跟前：“我，是我！”
“顾家娘子？不，不是顾家娘子了。”来福攥着钥匙：‘我该怎么称呼您？’
“您喊我顾家娘子就行，我儿子还是姓顾的。”顾大嫂担心地往门内看了眼：“这房子怎么了？”
来福也愣住了，问顾大嫂这不是你的房子吗？
顾大嫂赶紧解释，把前因后果都给说了。来福示意顾大嫂安心，拿着钥匙去开门，刚到门前，只听“啪”地一声，整扇房门向后倒去。原来，屋内已是一片火海。见了屋内的情况，不消来福说话，那些围观的百姓就自愿加入了扑火，灭火的大军。
“陈家老宅。”旁边一老汉拎着空桶蹲在墙角：“原主人就是被火烧死的。”
“原主人？原主人是谁？”来福擦擦额上的汗，蹲到老汉旁边：“您老把您知道的情况跟我说说呗，我叫来福，是衙门里的捕快。”
“陈老三，跟我一样，都是从龙岩村出来的。”老汉神情恍惚，目光迷离，“十六年前，龙岩村发生了一场火灾，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扑灭。当时，谁都没有把那场火放到心里。”
龙岩村在山里，四周全是林子，有时候一场天雷下来，就能燃着好几棵大树。村里人对于着火这事儿见怪不怪，直到那场火灾过后，村子里又发生了一场火灾。
这场大火来势汹汹，把村子里一半的房屋都给烧了。
着火时正值深夜，一共二百多人的村子一下子就死了九十六个人。年纪最大的六十七岁，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族长。年纪最小的那个出生还不到一天。
十六年前的老汉还不是老汉，是个正值壮年的汉子。因与爹娘起了争执，村中着火那晚他并未在家，逃过一劫。
面对村子里的种种异象，活下来的村民们讳莫如深，只说这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惩罚。
老汉查问了许久，才知道了村中的一件往事。
许多年前，一队商客因走错路误入龙岩村。那会儿年景不好，龙岩村缺吃少喝，商客们拿出的米粮和熏肉勾起了他们内心的邪念。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间，村中的男女老少一块儿出动，老人带着孩子在村口把风，男人负责袭击商客，女人负责拿东西。
为掩盖真相，用一把大火烧了商客们借宿的那几间民房。
据说七日还魂那天，整个村子里都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火星。待第二日醒来，地上有很多漆黑的脚印，那些脚印从被烧的房屋里延伸出来，停留在每一家的门口。
那队商客大概有二十余人，其中有一户人家是随着商客一共返回京城的，结果全都命丧龙岩村。黑色脚印出现后，龙岩村的村民心生恐惧，但他们想的不是如何赎罪，而是如何掩盖真相。他们将被烧毁的房屋铲平，在上面盖了一座所谓的祠堂，用术法来禁锢和镇压那些亡灵。
然，人在做，天在看，祠堂刚建好就被雷劈了，自那之后村里的怪事就一桩连着一桩。
先是策划那件事的人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回家后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就没了。
这人刚下葬，当初与他一起谋事的那帮人就跟他一样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不到半年，村子里接连死了几十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身体都很健康，死前的症状都是口吐白沫。
村里请了大夫，大夫看了一个又一个，就是看不出什么死因。村里也有人报官，官府也派了仵作，仵作验了半天说是猝死。这事儿只能作罢。
没过几年，村子里的人几乎死了个精光。他们越来越相信是当年被他们杀死的那些商客回来报仇，一时间人心惶惶，剩下的那些人也都拖家带口地从村子里搬了出来。
来福向老汉询问：“那是不是搬了就没怪事儿发生了？”
老汉冷嗤一声道：“我爹，我娘，我哥，我嫂子还有我那刚刚出生的小侄子都死了。爹娘是口吐白沫，跟村子里的那些人一样，端个饭的功夫就没了。哥哥嫂子，还有小侄子是被大火烧死的。他们开了个杂食铺子，前面卖东西，后面住人，才开始挣钱，连人带铺子都没了。”
“这陈家又是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儿？跟我哥哥嫂子一样是被火烧死的。”老汉扶着腰站起来，来福这才发现老汉手上也有烧伤，正准备问，看到老汉被烧伤的左脸才明白他是死里逃生的。
陈老三死后，宅子被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收了，本以为是占便宜，哪知道乔迁第二日这小厨房里就着了火。既是远房亲戚，自然知道龙岩村的事情，远房亲戚连夜搬家，将这宅子空置了下来。
从宅门来看，这宅子是被翻新过的，大概是这几年里又被易了主，这才又将宅子租了出来。
得知租赁宅子的是顾大嫂，老汉瞥了她一眼道：“运气不错，还没住进去，找牙郎给你退钱吧。”
忙了一个时辰，陈家老宅的这场大火终于被扑灭了。好在邻居们发现的早，火势没有波及到旁边的宅子。一名衙役走进现场进行探查，刚进去一会儿就慌慌张张地从里头跑出来，大声喊道：“不好了，里头有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