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跟老汉挥手告别的来福懵了，转头看向顾大嫂。顾大嫂也正看着他，一脸的慌张。
“我，我不知道，我才拿的钥匙，还没进去过。”
“知道，这钥匙还在我手上呢。”来福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麻烦顾家娘子替咱们跑一趟。”
“是去府衙喊人吗？”
“不，去青庐，把周姑娘请过来。”来福道：“咱们衙里的仵作告假还乡了，这验尸的事情，还得劳烦人家周姑娘。”
说话间，来福冲着门口乱糟糟的人群道；“就在门口看，谁都不准进去。周姑娘说了，不能破坏案发现场。”
听说是顾大嫂新租的房子出了事儿，周予安二话没说立刻跟她赶到现场。
老宅内一片狼藉，屋里仅剩不多的东西被灭火的水浇得乱七八糟。地上，墙上，乃至梁上都是被火烧灼的痕迹。
宅子是经过改建的，没有院子，进门就是堂屋。经由堂屋后门可以进入后院。中间有块儿巴掌大的天井，天井里种着两棵树，都是木槿。
堂屋里都是积水，周予安探头看了看，觉得现场价值不大，让来福把那具尸体抬出来。
不一会儿，两名衙役用借来的旧床单从里头抬出来一具黑乎乎的尸体。周予安不忙着验尸，而是跟周边看热闹的邻居们聊了起来。
周予安：“大叔，您知道这宅子的情况吗？”
大叔：“好几年没住人了，听说这宅子不干净，原本的主人就是烧死在里头的。”
旁边那位大娘：“是不干净，我们家住隔壁，时常听见怪音。”
说罢，指着黑漆漆地门洞道：“这原是跟我们家一样的，进门后是个院子，院子后面才是房子。原来的主人是死在院子里的。据说是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被烧死的。等发现的时候，人跟椅子粘到了一起，看着特别可怕。那会儿我们还没买下隔壁的院子，不清楚他们家里的事情，要是清楚，也不会买到旁边。”
周予安问大娘：“这些事儿您是听谁说的？”
大娘：“还能听谁，听那盖房子的人说的。原先那院子怎么样我们不清楚，我们搬过来的时候这已经在盖大屋了。我是听他们说的。为了辟邪，我还在我家门口和院墙上多加了几块儿砖。法子也是他们教我的，您别说，
这几年我们家日子还成，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就刚刚的这场火也没烧到我们家院墙。”
周予安又问：“这几天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是听见奇怪的动静？”
大娘想了想：“没见到什么奇怪的人，我们平时都待在家里也不经常出来。”
大叔碰了碰大娘，提醒道：“你还记得前天晚上吗？就刚吃过晚饭，我俩在厨房里说话，听见外头有女子的哭声。等我俩出来看的时候，旁边这屋子里有亮光。”
大娘想起来了，眼睛一亮，神神秘秘道：“确有这回事儿。”
周予安摸出一粒碎银子塞到大娘手里：“您老受累，给仔细说说。”
大娘握着银子，眉眼舒展，不仅把周予安拉到了自家门口，还让大叔搬了个凳子出来。
“我儿子不在家，家里就我们两口子，吃饭晚。”大娘指了指自家厨房，就在隔壁建天井的那个位置。“我们家前头是院子，搁厨房里就能听见外头的声音。那天做饭的时候耽搁了会儿功夫，等吃完天都黑透了，外面儿也是静悄悄的。我俩一边收拾，一边说话，然后就听见了那个女人的哭声。哭声是突然传来的，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抽抽噎噎的，而像是被人捂着嘴似的。”
大娘做了个捂嘴的动作。
“刚开始，我跟我老伴儿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个哭声再次传来，我们才觉得这事儿不对。等我跟我老伴儿出去看的时候，外头静悄悄的，别说女人，
连个影子都没有。”
大娘说着跺了跺脚。
“当时我就站在这里，老伴儿站在姑娘坐的地方，我俩东看看，西瞅瞅看了很久。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了旁边的亮光。”
周予安：“什么样的亮光？”
这可把大娘难住了，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问周予安：“姑娘煎过药吗？就跟那药炉子里透出来的火光似的。不太亮，但能看出来是火光。”
周予安又问：“房门是微掩还是关着的。”
大娘戳了戳旁边的大叔，大叔摇摇头，大娘用不太确定的声音道：“记不清了，应该是关着的，至于上没上锁不太记得。光是从门缝下透出来的，我想看，他不让，拽着我回去了。现在想来，若是当时看了，没准儿能救个人呢。”
“没准儿是多死两个人呢。”大叔道，压低声音跟周予安说：“方才这话姑娘听听也就是了，我们两口子不想惹麻烦。儿子还小，还得我们照应着呢。”
周予安点点头，还了凳子回到隔壁。
着火的这间屋子里很空，几乎没什么东西。一张方桌，放在右手边。两张长凳子，起火前就坏了，其中一张是缺了腿的。一个柜子，斜靠在左手边，柜子没有柜门，用了一张蓝底碎花的破布挡着。家具烧毁得很严重，尸体仰卧在柜子旁，和柜子边儿垂直，头靠近垂着帘子的柜门那儿，
脚在另外一个方向。
“这屋里啥都没有是怎么起的火？”来福垫着脚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停到周予安身边：“这屋里烧的乱七八糟的，啥也看不出来。”
“起火点在南侧，那边有个破损的碗碟，碗碟里有一只蜡烛，蜡烛旁是一些可燃物。从那些可燃物燃烧的形状来看，应该是棉花。”周予安目光平移：“棉花是从那件棉衣里掏出来的。”
“棉衣？这个季节哪来的棉衣？”来福走到那堆东西跟前踢了踢：“还真是件棉衣，看这花样，像是个女子的。”
“棉衣上有血，从焚烧的残絮来看，整件棉衣的棉絮被掏出了大半，具体是做什么的，等我验过那具尸体再说。”周予安活动着手臂：“找个锁匠过来看下门板，看看门上的那把铜锁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姑娘怀疑……”
“我怀疑死者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周予安蹲在尸体旁：“她是被凶手强行带到这里的！凶手不是房主，想要进入房中必须用一些非常手段，例如撬锁。巷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若是很明显的那种撬锁，势必会引起旁人注意，凶手许是个擅长开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