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锁果然动过手脚，锁芯坏了，锁扣在上面也只是个样子而已。

　　云州城里的锁匠不多，

　　每一个都登记在册，来福已经让人回去查了。

　　被严重破坏的现场，屋子里的破碟蜡烛，被掏空了一半的棉衣都证明这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人为的谋杀现场。由于事先做了心理准备，在死者身上看到一些不符合烧死的征象时，周予安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她一边检查，一边让身后的小捕快做记录。

　　“尸体全身重度炭化，全身呈斗拳状，衣物、头发烧毁，眼内可见点状出血。有棉纱布吗？没有的话就去找一块，实在没有，找一块儿相对柔软的白布也行。”

　　“姑娘是要棉纱布吗?我家正好有，我给姑娘取来。”

　　周予安点头，小捕快立马跟着那人去了。

　　以棉纱布擦试死者的鼻腔，鼻腔内未见灰烬。拨开死者的头发，能看见死者的额头，鼻头，脸颊，下颌，以及双耳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弧形创口，从创口的新鲜度判断，应为死者生前受伤所致。

　　周予安让小捕快帮忙，用力掰开已经形成尸僵的下颌关节，用烛光照射死者的口腔。死者嘴巴微张，口腔内却没有明显的灰尘黏附，舌下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吸入任何灰尘，或者烟灰的痕迹。

　　双手烧毁，只剩下指根的部分，看不到指甲。

　　“这没有指甲会影响姑娘的判断吗？”

　　“嗯！”周予安点头，解释道：“假如死者和凶手曾发生过搏斗，死者是女子，指甲较长，在搏斗的过程中有可能抓伤凶手，”

　　“指甲没了，证据就没了，姑娘是这个意思吧？”

　　“是！有指甲不一定有证据，但没指甲一定没证据。”周予安绕着死者转了一圈儿：“就目前来看，死者应该是死于谋杀不是死于意外。这里人太多，不适合进一步验尸。义庄在哪儿？找两个兄弟把人抬到义庄去。”

　　“这事儿好办，我立马安排。”来福道：“姑娘还有别的吩咐吗？要有的话，我一块儿给办了。”

　　“秦方回来了吗？”周予安问：“有件事儿还得你们秦头去办。”

　　“秦二爷跟秦祥刚下葬，这秦头儿估计得过两天才能回衙门办案。姑娘有事儿吩咐我就成，秦头和大人都传了话，让我听姑娘的。”

　　“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姑娘这话说的，您就当我是您青庐里的伙计，有事儿尽管吩咐。”来福拍着胸口：“我这可不是冲着秦头或者是我们家大人，我是真心服姑娘，愿意帮着姑娘做事儿。跟姑娘我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需要你回府衙查一查云州城近半年来的失踪人口，尤其是16岁到20岁之间的女子，也有可能是成亲的年轻妇人。”

　　“姑娘是怀疑这死者是云州城里的失踪人口？”

　　“你看她的衣服。”周予安示意他看向死者：“她身上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虽经大火炙烤却依旧显得宽松。面料粗糙，应该是成衣店的样品。家里条件不好的不会去成衣店买衣服，既然去了，就一定会给自己买件合身的，哪怕面料不是那么好。寻常女子，不会让一个男子去给自己买衣服。”

　　“许是喜欢她的人送给她的，亦或者是她的丈夫。”来福分析道：“我爹就给我娘买过衣裳。”

　　“合身吗？”

　　周予安问，来福摇头。

　　“面料如何？款式是现在时兴的吗？衣服的样式呢，是不是伯母喜欢的？”

　　“我不懂衣服的面料，但那是我爹能买到的最好的。款式我也不懂，但大街上有人穿，是我母亲喜欢的颜色。”来福问：“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周予安笑道：“倘若是丈夫给妻子买衣服，就算这衣服不合身，也总会有别的地方是用了心的。例如面料、款式、花样、颜色，总有一样是妻子喜欢的。

　　能为妻子买成衣的丈夫多半心里都是有妻子的，既然有妻子，自然记得她的喜好，哪怕只有一点点。”

　　“接着咱们前面的话说，条件不好的不会去成衣店，比起买成衣，她们更愿意自己买布料去做，价格更实惠。既然去了成衣店，说明手里不是很缺钱，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买这样的衣服？所以，给她买衣服的这个人很大程度不是她的丈夫。不是丈夫，却给她买衣服，证明她没有衣服穿，且没有条件自己做。她的行动不自由，是被凶手囚禁或者看管起来的。”

　　“姑娘好厉害，我都想不到这些。”来福蹲在地上看死者的衣服：“这就是仵作吗？姑娘是怎么通过这些乌漆嘛黑的布料分析出这么多的？我压根儿看不出这些布料有什么区别。”

　　“不是看不出，是平时没有注意。”周予安教来福：“衙役也好，捕快也好，不要只把目光盯在案子本身上，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细节都要去留意。现在用不着的，未必将来用不着。”

　　“那我应该怎么学？”

　　“简单举个例，巡街的时候看身边人的穿戴，从头到脚，处处留意。不懂就问。闻气味，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不同的气味。仔细去闻，闻的多了，就能分辨出气味与气味间的不同。这些气味通常代表着他们的生活环境，与他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总之，你看见的，闻见的，听见的，都要尽可能的记到心里。”

　　“多谢姑娘，姑娘说的我都记下了。”来福抱拳：“还有什么，姑娘再教我一些。”

　　“还记得屋里的那件棉衣吗？”周予安道：“看见那件棉衣的时候，你也说了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棉衣？棉衣是冬季的，出现在这里与它的主人有关。”

　　“棉衣，成衣，它们的主人是冬季失踪的，所以姑娘让我查近半年来的失踪人口。”

　　“不错，但也有可能没有被记录在册。”周予安提醒道：“花楼，画舫都要去查。”

　　“姑娘说的我都记下了。”来福一脸兴奋：“我这就回府衙。”

　　“还有一事。”周予安道：“把城里的稳婆都找过来，死者有可能生了一个孩子，是生是死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