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是在王大壮还没有发家做掌柜的时候就跟着他的,在王夫人心里,王福是家人,她很信任王福,对王福的家人也很好。王福爹娘患病,是王夫人给请的大夫。王福过了二十五还没娶亲,也是王夫人给他准备的彩礼,张罗的亲事。反倒是王大壮,做了掌柜后,越发将王福当成个下人。
在王大壮跟王夫人之间,王福更效忠于王夫人。
“小的是不忍心看着夫人被蒙在鼓里,这才将事情告诉夫人的。”王福跪在地上:“大人,此事与夫人无关,是小人将掌柜的带到了小河边。”
王夫人只是想惩戒自己的丈夫,他喜欢徐慧,喜欢跟徐慧去小河边,她就让王福把王大壮骗到小河边。他喜欢跟徐慧在小河边衣衫不整的胡闹,她就让王福用香迷了王大壮,将他的衣裳脱了扔到小河边。
怕王大壮冻死,王福一直在他跟前守着。
王大壮知道是王夫人的主意,被冻醒后,骂骂咧咧地走到河边捡回了衣裳。他是跟王福一块儿回来的,走到半路越想越气,觉得他才是王福的主子,认为王福吃里扒外,在小河沟那边跟王福起了争执。
王大壮是自个儿滑下去,鞋子留在了沟边儿了。
小河沟不深,里头有水,摔不死人。
想起他对夫人做的那些事情,看着手背上的抓伤,王福存心再给王大壮个教训,他没有下河沟去捞,而是守着鞋子等着。等了小半个时辰,仍不见王大壮上来,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
人死了,总得有个交代。
王夫人不怪王福,他认为此事是由马钱和徐慧引起的。若不是马钱将徐慧介绍给了王大壮,王大壮怎么舍得借出去那么多钱,怎么舍得将钱花到徐慧身上?要不是王大壮跟徐慧不清不楚,她跟王大壮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人人都说她好福气,说王大壮怕她,敬她。从前,的确如他们说的那样,可自打有了徐慧,自打她不让徐慧进门后,王大壮就恨上了她。人是回家了,回家后各过各的,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王大壮死了,马钱跟徐慧好好的,凭什么?
她恨,她要让马钱和徐慧为王大壮陪葬。
后面的事情不需要再说了。
王大壮的死是个意外,他本人有些虚胖,事发当夜饮酒,挨冻,从高处滑落受惊,又在河沟里躺了小半个时辰。他的死,是意外之外的巧合。
王福有失职之嫌,王夫人则是故意陷害他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马钱作为欠债方,要归还王家的全部欠款。
铺子黄了,房子卖了,昔日的马掌柜一夜之间成了乞丐。马公子与徐慧不愿受苦,两人一拍即合,竟然逃了。
马车上,沈崇明问周予安,她是如何知道王福与这件事有牵扯的。
周予安说是猜的,只是过程与她猜测的略有不同。
通过尸检,排除了王大壮被谋杀的可能。尸体反应正常,说明死者生前并未饮酒过量,结合状纸上的告词,她认为案发当夜,王大壮的确驾驶驴车回到了家中。
已经回到家的王大壮是因为什么原因二次出门的,且出门的时候只骑了驴?答案是,铺子里的事,且是非常着急的事儿,架着驴车出门会耽误行程。
骑驴不骑马,说明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
大半夜的,谁会因为铺子里的事情找王大壮,而王大壮还愿意跟着他出去。答案也只有一个,王管事。
卸驴车那么大的动静,王家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听到了必定出来查看。
查看的人是谁?王夫人!
王夫人知道王大壮回来了,也知道王大壮骑着驴跟王福出去了,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的婆婆跟儿子?因为她要掩盖真相,她不想自己的婆婆跟儿子知道丈夫是跟着谁走的。
当王夫人进到铺子里的那一刻,王福跟王夫人有明显的眼神交流,而面对着丈夫王大壮的死亡,王夫人显得并不是那么的悲伤,她在意的,关注的只是马钱跟徐慧有没有被牵扯进来。她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他们,希望他们把马钱跟徐慧当做凶手。
沈崇明问案时,她也在默默地观察王福,她以为王福与王夫人有私情,王大壮的死与他们的私情有关,他们是在相互掩盖。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王大壮的死,源于王夫人对他的惩罚。
“你也会像王夫人那样吗?”沈崇明将信搁到一旁,“三妻四妾原就平常,王夫人此举着实有些想不开。”
“我也觉得不妥。”周予安瞄了眼,认出那是一封密信,转身,抿了口茶,轻声道:“天底下又不只他王大壮一个男人。”
“可她终究是王大壮的夫人,身为正妻,要有容人之量。”沈崇明端起茶,用余光看着她:“和离,并非上上之策。莫说她只是寻常夫人,即便是皇家公主,和离后也很难寻找更好的。这世道,对女子终究是苛刻的。”
“所以,在沈大人看来,王夫人应该忍辱负重,强颜欢笑,欢欢喜喜地帮自己的丈夫纳妾?”周予安将茶搁到一旁:“人生匆匆数十载,何必为了旁人委屈自己?”
“夫与妻,就像国与国,本已签订了盟约,其中一方却背叛了誓言,不仅与别的国家合谋,还要侵吞你的国土。以兵相抗固然是好的,可倘若你实力不如对方,打不过呢?也要血洒疆场,白白牺牲吗?兵者,诡道也,暂时的屈服不是屈服,是养精蓄锐,待势而发。”沈崇明端着茶杯:“我若是王夫人,会利用王福把控王大壮名下所有的产业,将他变成一个空有其名却无实权的空头掌柜。杀了他,和离都非上上策,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活着却什么都做不了。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沈大人这是在教我?”周予安挑起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大人可是要纳妾了?”
“江凛上书,恳请太后娘娘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沈崇明握住她的手:“予安觉得如何?”
“挺好!寻常百姓尚且三妻四妾,何况大人您。”周予安伸手抹了他的唇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沈大人可要做个风流鬼?”
说罢,松手,身子向后一撤,却被一双铁臂重重地圈入一具坚实的胸膛中,随即两片灼烫的唇烙印上她的。
“周予安,我们回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