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个有用的物证。”
周予安将木钉递给沈崇明后继续查验杏儿的尸身。活人靠嘴说话,死人靠尸体说话。活人说的不一定是真话,死人说的一定不是假话。
除了头上的那个木钉,在杏儿的脖颈,臂膀。两侧手腕以及脚踝上都发现了绳索留下的痕迹。后背上的衣服有严重的摩擦痕迹。杏儿曾试图挣扎,而那些摩擦痕迹是与椅背摩擦留下的。
除绳索捆绑的痕迹外,周予安还在她身上发现了几处针灸的痕迹。凶手选的穴位极其特别,连她师傅都想不出来,毕竟严刑逼供这事儿不属于他们鬼谷的学习范围。
沈崇明:“你说这些是严刑逼供留下的?”
胭脂铺掌柜:“区区几根银针就能使人屈打成招?属下是学武的,并不觉得这几处穴位有什么特别。”
周予安亮出银针:“正好我也想知道,要不咱们试试。”
胭脂铺掌柜拦在沈崇明跟前:“王妃拿属下试就好,属下身体好。”
沈崇明:“本王身体不好吗?”
周予安:“你伤病刚愈的确不适合。”
胭脂铺掌柜半跪在地上,拍拍肩头道:“来吧,让属下看看这针刺穴道有多厉害。”
“嗖”地一声,三根银针直入三个穴道,掌柜“嘶”地叫了一声,随即扑倒在地,额上冒出一层层的冷汗。
“如何?”
“疼。”掌柜起身,盘腿坐于地上:“比属下想象中要疼,是属下小瞧了这银针刺穴。”
“忍着别动,我给你拔针。”说话间,三根银针已全被取下:“如何,可有缓解?”
掌柜深吸一口气,改盘腿为跪,拱手道:“属下已经好多了!敢问王妃,那杏儿身上刺了几针。”
“五针,比你多两针。”周予安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杏儿:“施针者惯于用刑,但他用的银针与我所用不同,我这个更精准一些。至于痛感,不好做对比。可否描述一下你方才的感受,是疼,还是别的什么?”
“撕扯。”掌柜艰难地想出两个措辞:“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般。属下跟随王爷前曾于江湖闯荡多年,大大小小的伤受过不少,好几次差点儿见了属下那早亡的爹娘。可从未有一种疼是这般难受的。属下还不如个女子。”
“凶手逼供不可能像我这般三针齐入,定是一针一针慢慢刺入的。杏儿不会武功,没有丝毫内力,在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前,他们才不舍得将她杀死。”
翻开杏儿的手掌看了看:“手上全是茧子,看来她这几年过得不好。”
“木钉是她的。”沈崇明注意到缝在杏儿衣服上的那根红绳,红绳是被人拽断的,那个长度,倒像是能系绳子的。“可她为何要将这个木钉系在身上?”
“随身携带这么古怪的东西应该不是寻死用的。”周予安看着那根木钉:“用钉子把自己戳死,想想都觉得头疼,还不如用匕首查扎心来的快。用红绳系于腰间的定是极其重要之物,但它一定不是这么系着的,而是装在一个荷包里。”
“木钉是凶手发现的,他们把杏儿捉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木钉出现在头上证明木钉不是他们寻找之物,可万一是呢?万一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找的是什么呢。”周予安眼睛一亮:“木钉上的不是纹路,是北狄文字,北狄人认识字但不一定注意到上面的纹路是北狄文字。沈崇明,我们可能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庙?”沈崇明盯着锦帕上用木钉拓印下来的血字:“哪里的庙?大晋的,北狄的,还是哪个州,哪个县的?若是一间一间找过去,你我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且这上面只有一个庙字,又没说庙里有什么,简直是毫无头绪。”
“将杏儿掳走的那些杀手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夫人是在说为夫笨吗?”
“错,是王妃在说王爷笨。”周予安将木钉包好:“王爷您可还记得一件事?”
“夫人说的哪件?”
“杏儿嫁过人,兴许那个线索就藏在她的那段经历中。”将包好的木钉递给他:“凶手发现了这个木钉,跟我们一定他们不知道这个木钉是做什么用的。他们一定逼问过杏儿,杏儿给他们的答案半真半假。他们以为杏儿没用了,就趁杏儿昏迷之际给她喂下了噬尸虫。”
转身面向掌柜:“他们是要抛尸的。若非那张纸条来的及时,若非你轻功了得在水里发现了杏儿的尸体,待杏儿全身都变成这样的浓水,就算我们将她打捞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木钉是死后钉入的,从发髻间的血迹就能看出。木钉是以掌力拍进去的,位置是随便选的,纯粹是觉得这个木钉碍眼,但又不想被旁人发现。”
”王爷,你可知与杏儿成亲那人是谁?”
“奴婢知道。”青鸾跑过来,后面跟着研书:“奴婢看到了王妃留下的记号。”
“无事就好,杏儿已经死了,你还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
杏儿不是嫁人为妻,是嫁人为妾。她夫君在她入门后不久就死了,关于他的死因,外间流传的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杏儿的夫君发现了她不能再跳足尖舞的真相,想要把她赶出府去。杏儿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丈夫,带着贵重物品出逃。她是为躲避官府的追查才逃到钱塘县来的。钱花光了,就去给人做教习嬷嬷勉强度日。”
第二种说法是她的夫君极其宠爱她,并没有因为她不能再跳足尖舞就嫌弃她,反而对她十分怜惜。大夫人因丈夫宠妾灭妻与其发生激烈争吵。夫君突发急症卧病在床,大夫人趁机将杏儿发卖,杏儿是在发卖途中逃到这里来的。
倘若这木钉不是杏儿的,那便只能是杏儿那个丈夫的。
“她那个丈夫是何身份,与这钱塘县,宜兰县的县令可有牵扯?”周予安琢磨着:“杏儿不会无缘无故逃到这里,且刚刚好与此事有所关联,除非杏儿就是到这钱塘县来的。”
“有牵扯,但牵扯不算太深。”青鸾到:“杏儿夫君的那个原配夫人差点做了钱塘县令的继室,听说聘礼都下了,不知何故又给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