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年轻时曾在青州谋生，与当时尚未成名的落魄书生而温玉恒成了莫逆之交。在他们之中的确有个第三人，但不是周予安说得什么国舅爷，而是温玉恒的未婚妻，也就是《迎亲图》中所绘的那个新娘。

　　婉娘？温玉恒的原配妻子？

　　这倒是周予安没想到的。

　　那年中秋，温玉恒突发奇想带着未婚妻来蒲柳村做客。酒过三巡，月夜清朗，温玉恒拉着他们二人去山上吹风。山风一吹，酒意上头，这温玉恒像个野孩子似的在山上跑，跑着跑着就没影儿了。

　　他们在山上找了很久，才在那个洞里找到酒醉睡着的温玉恒。

　　周予安问：“那个洞就是村长无意中发现的藏有棺材和石头金的洞？”

　　范文程补充：“还有两条蛇。”

　　老人家点头，说他们那次去时运气比较好，并未遇见那两条大蛇。洞里有两口棺材，一口是正常摆放的，一口竖在墙壁上。正常停放的那口棺盖腐烂，里面有一具严重腐烂的白骨。他们将那具埋了，就埋在棺材里。

　　挖坑埋骨的时候发现那山洞有些奇怪，在火光的映照下，泛出点点金色。他们捡了一些碎石，拿到火前仔细观看，确认那些金色是镶嵌在石头里的金子。

　　温玉恒是个正直的人，婉娘心地善良，很有原则，年轻时的老人家也不是那种贪图财物之人。他们三人约定好了要严守这个秘密。

　　人是会变的。

　　温玉恒休了对他情深义重的婉娘，害得婉娘自缢而死，还将金子的秘密画进了《迎亲图》里。老人家守着这个秘密守了半辈子，却因为小孙子的病对那下面的金子起了贪念。

　　范文程不解：“既已拿了金子，为何你小孙子的病没有被治好？”

　　老人苦笑：“范家公子是吧？你亲去那山洞里看一看就知道了。那金子星星点点嵌在石头里，需要先从石头里取出，再将石头里的金子冶炼后才能使用。这用得时候还得特别小心，万一让官府盯上了，还得讲清楚这些金子的来历。我就是一个老人家，我那儿子憨厚老实，挖石头还行，冶炼不会，思来想去，只能将这消息透露出去。”

　　范文程指着老人家：“狗蛋遇害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老人家看了范文程一眼赶紧摇头：“不是！绝地不是！我只是听见动静赶了出去。我家这后院与他们家那后山是相通的，那俩逃走时从我家这后面儿过。机会难得，我就将小六他们引去了那个洞。我对天发誓，在将小六引过去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里头有蛇。”

　　“小六是？”

　　“被那洞里的大蛇吞掉的。”

　　梨花眼睁睁看着小六被蛇吞掉变成了傻子，村长赶到时，就见到梨花傻呆呆地瘫坐在坑边。村长未见到大蛇，不知小六是被大蛇吞掉的，以为小六只是掉到了那个坑里，拿着菜刀就跳了下去。

　　村长在那坑里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他完好无损地上来了。

　　第二日一早，村长向村里发布了狗蛋的死讯，将那个有山洞的地方画为墓地。村长挑了几个他信得过的人在那个地方为狗蛋修了坟，但并未将狗蛋葬在里面。

　　那个坟是假的，是为了掩人耳目的。

　　坟墙上有一块儿地方是假的，看似坟土，实则是个门，通过那个门就能进入坟里头。

　　后面的事情都跟周予安猜的差不多，村民们想要从那里头取金子，有被蛇咬死的，咬伤的，还有中了棺材里的毒的。

　　范文程绕着老人家转了一圈儿。

　　“你也去那下面儿挖金子了？”

　　“没有，那棺材里的毒会传染，我是被我儿子传染上的。”老人家又咳了几声：“姑娘说我病得不重，是因为我没去过那下面。不管姑娘因何而来，听老朽一句不要去。”

　　周予安向来不是听劝的人，此时此刻她已经在狗蛋的假坟墓里了。

　　乡下的坟，修得都大，只是这坟里头有一种别的坟里没有的怪味儿。刚下坟时，范文程主动要求在前探路，没走两步就大喊一声，灯笼灭了，他也没了动静。

　　周予安心中一凛：不会这么倒霉吧？刚下坟，范文程就被蛇给吃了？不对，她没有嗅到蛇的气息，更没有听到除了范文程之外的任何动静。

　　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直到眼睛适应这坟中黑暗，才看见那个嵌在石璧上的棺材门。那棺材门乱七八糟的，难怪老人家无法用言语向她描述。

　　穿过棺材门是个寝殿，寝殿里有很多尸骨，范文程就躺在那些尸骨中间。周予安走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后松了口气。点亮火折后，查了下他的脉搏，只是吓晕了过去。用脚踢了两下，大声道：“再不起来，你就被这洞里的蛇给吃了。”

　　“起……起来了，师傅我起来了。”范文程撩着头发从地上坐起来：“呀，这都是什么呀？”

　　“死人，骨头，尸体。”周予安查看着距离范文程最近的那具尸体：“难怪他们要用女童喂蛇，这里应该是那大蛇的巢穴。地上的这些尸体有一部分是被咬死的，另外一部分是被蛇吞了之后吐出来的。”

　　“吐……吐出来的？”范文程的脸都白了，要不是洞里尸体太多，无处下脚，他怕是已经冲出去了。

　　“就你身边的这具尸体来看，是从脚开始咬的。蛇牙尖利，咬穿了他的腿骨，然后把他一点一点的吞进去。在吞咽的过程中，他全身的骨头都被嚼碎折断了。”

　　范文程打了个冷战。

　　“我们还是走吧。”

　　“你若怕蛇就先回去吧，我找那蛇宝贝聊一聊。”周予安拍着手嘀嘀咕咕。

　　原以为只是个小的山洞，没想到这山洞是长的。也是，那么大的一条蛇，活动空间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两边墙壁上各吊几盏灯，应该是村民们合力挖掘石头金的时候留下的。

　　不，这里不是蛇的巢穴。

　　就算是大蛇也得脱皮，这里只有尸骨没有蛇蜕。几十年前，温玉恒他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那蛇，那位老人家之前肯定也来过这里，只是没能取走金子。若他知道这里有蛇，断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来送命。他来的时候也没见到蛇，没见到蛇留下的痕迹。

　　所以，大蛇是从别的地方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