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蕊想回到那座皇城里，像话本上写的那样，荣耀加身，在万千百姓的跪拜中以藐视众生的姿态回去。她要把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看不起她的统统踩在脚下。
如今，她的儿子告诉她，她只能做一个王爷的，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甚至是被那些丫鬟婆子嫌弃的，欺负的生身母亲。
想到这里，裴蕊开始挣扎，想从床上坐起来。
四肢僵硬，脖子以下几乎没有感觉，她瞪大眼睛，流淌出绝望的眼泪。
沈谦心烦，捂住她的眼睛，“母亲，你我都知道那是痴心妄想，走到今天这一步，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王爷之位已是极难之事。他们从未想过接我们母子回宫，儿子盘算着的，极力争取着的都是与他们交谈的条件。”
裴蕊尝试着扭动脖子，沈谦移开手。
“母亲，这里头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你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你。母亲，耐心些，儿子会让你享福的。”
花月阁外，抱琴打着瞌睡问沈崇明：“爷，这俩人是不是有啥毛病？”
“王妃有信来吗？”
“还没。”抱琴又打了个瞌睡：“算着时间他们应该到青州了，顺利的话，这会儿应该见到皇上跟皇后了。爷，您真不派一队暗卫跟着。青州程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就不怕王妃和小郡主吃亏？”
“若是只有王妃一人，本王会担心。若是只有慕安一人，本王也会担心。她们娘俩在一起，本王比较担心程家。”
“是啊。”抱琴点头，托住下巴：“怎么办？好像去青州看热闹。”
“黑风寨那帮人安置妥了？”
“安置妥了，按照王爷说的，有犯罪前科的送衙门，最严重的那个送到了大理寺。他杀了两个朝廷命官，都是辞官归隐的。奴婢查了，都不是什么好官，在任期间中饱私囊，欺压良善的事情没少做。虽说是被杀的，却也是死有余辜。”
“没有犯罪前科，但身强力壮的送去侯爷麾下历练加看管。年纪大的，有病的，依据他们的个人意愿送到爷名下的山上，让那些村民帮忙照顾。老弱妇孺也一样，特别难缠和特别刁钻的送到牢里待两天。”
“我们的人呢？”
“依着王妃的吩咐已经潜伏在各处了。”抱琴郁闷道：“截止一刻钟前，沈谦未与他们取得任何联系，不知道是咱们的安排出了差池，还是这个沈谦有别的计划。”
“沈谦没那么聪明。”沈崇明盯着那个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也是可惜了，若是养在皇城里，隽儿未必是他的对手。”
“王爷觉得他比皇上聪明？”
“聪明？未必！他比隽儿心狠，也更加的不择手段。”沈崇明示意抱琴跟他离开花月阁：“沈谦比他母亲聪明，知道我们在盯着他。黑风寨的那些据点，包括那位县令大人，短时间内不会再用。那个人怎么样了？”
“王爷问的是那位公公？还在他们的密室里关着。”抱琴伸了个懒腰：“东西已经拿到了，只有半截，他很聪明，生怕我们杀人灭口。”
“是聪明，一份密诏分成两半，一半给了沈谦，一半给了我们。无论是我们还是沈谦，都要想办法留着他这条命。”
“不用啊。”抱琴眨巴着眼睛：“沈谦或许需要，我们不需要。我们已经有一半密旨了，另外一半上写的什么也能猜到。只要把咱们手中的那半分密旨毁了，再把那个公公杀了来个死无对证，沈谦手里的那一半就成了无用之物。爷，奴婢是不是变聪明了？”
“聪明，我都没想到。”沈崇明眼眸一沉：“将他转移到别处吧！”
“不杀？”抱琴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留着？”
“能留就留着吧，毕竟是先皇跟前的人。”沈崇明抬头看天：“年纪大了，若非必要，不想杀生。”
“王爷这是要积德？”
“不行吗？”沈崇明反问，脑海中浮现出沈慕周和沈慕安的脸：“本王做爹了，希望慕周和慕安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青州，周予安带着沈慕安去寺院上香。
青州有座音源寺，当地人管它叫姻缘寺。
寺庙里有棵双生树，相传有情人去许愿，可保佑两人白头偕老，心想事成。
买了许愿用的红绳，在绳子两端各系上姓名牌，一头写了与安，一头写了崇明。双手合十，默念几句后朝着姻缘树抛了上去。
准头不错，姻缘绳挂在了最上面。
姻缘树旁边还有棵聪明树，以树冠形状行似状元的帽子而得名。聪明绳是黄色的，有相对应的牌子，牌子也做成了状元帽的样子。沈慕安一笔一划地写着：“周周。”
“哥哥不需要考状元。”周予安站在她的身后：“而且我觉得你哥哥挺聪明的，尤其在捣乱这一块儿。”
沈慕安叹了口气，将写着“周周”的聪明绳抛了上去。
第一次没挂上，掉了。
沈慕安捡起来又抛了一次。
“惯子如杀子，娘亲应对哥哥多些要求。哥哥不像我，不会主动学习。再这么吊儿郎当下去，会把爹娘的脸都给丢光的。”
周予安摸了摸鼻子：“不会吧？你爹说了，等你哥哥再大一些送去太学。这太学的师傅严厉的很，就算不能成才，也不至于丢我跟你爹的脸。”
沈慕安又叹了口气。
不远处，程宇与一个女子站在一块儿，言笑晏晏，郎情妾意，引得不少路人侧目。周予安还未想清楚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程宇已经看到了她和沈慕安。
“申夫人，安安，你们也来姻缘寺了。”
“程三公子。”周予安行礼：“您也来了？”
“巧了不是，今日早起接到夫人的信，说是晚间才能入程府。寻思着无事，便陪着母亲和夫人来上香。不曾想竟在这里遇见了申夫人和安安。对了，我家夫人也姓申，是益州申家，你们是亲戚，应该认识吧？”
程宇这口吻里带着很明显的试探的意思。
周予安不慌不忙看向之前与他说话的那位夫人。笑容尤在，目光却是凉的。再看她的手，紧攥着姻缘牌，透出几分不甘与敌意。
申紫柔，她就是方柔要对付的那个人，想不到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