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见到故人，吴先生的眼眶有些发涩。
“老奴见过小姐！”
“我变了模样您还认得我？”周予安将他扶起：“坐着聊。”
吴先生拱手，落座。
“这才是小姐的真实模样吧?小姐忘了，老奴进府的时候小姐您都已经这么高了。那会儿老奴还是杂役，小姐没有注意到老奴，但老奴记得小姐和夫人。小姐回府时，老奴还诧异，因为小时候的您长得跟夫人极其相似。”
周予安想了想，脑海中并无那时的印象。
“候府被抄那段日子您在做什么？”
吴先生道：“在城里找了个活儿，也是账房先生，虽比不得在候府却也不差，能养活一家老小。”
“那您怎么又回来了？”
吴先生红了脸：“一是因为钱多，二是因为对候府有感情，三是因为候府不比别的地方，孩子若是长大了也能有个依仗。这些话，旁人不会说，因为说了显得自己势利，可人活着哪里不势利的，蝇营狗苟还不是为了自己嘛。”
“我喜欢听实话。”周予安正了神色：“这府里的事情您能与我说说吗？您也知道，我三年未回京，对这府里的事情陌生的很。二哥是个打仗的，二嫂还未正式进门，后院马厩刚出了事儿，有些事情我得替我二哥管管。”
吴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侯府人心涣散，其中不乏一些欺主的，尤其是那些个老人，仗着在府里有些年头，仗着侯爷不经常在家，总是做一些不大好的事情。老奴出面劝过，被他们打了。”
吴先生翻起袖子，胳膊上有一大片旧伤，是棍棒击打后留下的。能留下这么一大片伤痕，说明吴先生当时伤得几重。
周予安捏了捏他的胳膊，里面竟还有些断骨。
“不碍事，就是提不了重物。”
断骨可以再接，胳膊却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他们是因为什么事情打你的？打你的那几个又是谁？”
“账上的事情。”吴先生拿出几份账册来：“这些是候府真正的账册，这些是假的账册。并非老奴有意欺瞒，而是老奴惹不起他们。老奴想着等小姐回来了，或者侯府日后有了真正的管事人，且这个管事人与他们不一样，老奴便将这些账册呈上去。”
周予安翻开看了看，瞬间大怒：“好一个敛财的，竟把主意打到了二哥的俸禄上。”
吴先生道：“侯府名下有不少铺子，小姐出家时带走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分别记在了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姨娘以及两位小姐名下。第一次乱时，侯爷没了，姨娘和两位小姐失踪了。铺子，大老爷跟大夫人没顾上的管，被他们私卖了一些。后来，候府被抄，大少爷跟大少夫人也没了，铺子的事情就没人知道了。”
“皇上既为候府平了冤，那铺子也应该回到侯府了。”
吴先生点头：“是回来了，可侯爷远在边城不懂得商贾经营，铺子都被他们以经营的名义瓜分了。”
周予安以食指轻敲着桌子：“如何瓜分的？先生可知细节？”
吴先生看着她的手指：“具体是如何操作的老奴并不知道，只知一些明面儿上的事情。例如他们说这些铺子是亏损的，让侯爷将其变卖。说是卖，实则是卖给了他们自己。”
周予安冷笑：“先是贪了铺子里的东西，而后贪了铺子里的钱，再利用假账把铺子给吞了。好大的胆子！他们是欺负我们候府没人了吗？”
“他们是欺负侯爷不懂这些。”吴先生从袖子里掏出一沓东西：“三年里，老奴一直在想方设法收集证据。小姐回来就好，您是长宁王妃，应该能查到这些东西的原件。这上面的田产、铺子都是他们想办法偷去的，其中两个算是贪心不重的，以回乡养老为由离开京城了。”
“你是账房，告诉我这侯府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没有了，全都被取走了。”吴先生道：“是管家以给侯爷办婚事为由取走的。老奴跟侯爷说了，侯爷没听明白，还以为……”
“以为是真的为了办他跟二嫂的婚事。”周予将将账册和证据放到一旁：“我信你！该是侯府的，该是我二哥跟我二嫂的东西我会让他们吐出来。眼下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吴先生起身，郑重道：“请小姐吩咐！”
“第一件，你在候府附近选个宅子，不用太大，供两代人居住就行。大概五六口人的样子，这是三千两，不够再问我要。”
“第二件，我要你帮我去找个人。地址我写给你，不要用侯府里的人。”
“老奴的儿子可以吗？”吴先生道：“小姐见过的，今年十八，是个腿脚快嘴巴严的。”
“那就他吧。”周予安将银票递给吴先生：“十八？快成亲了吧？我记得我回府那年他十四，瘦瘦的，不太高，身后跟着个小姑娘，挺腼腆的。他们在一起了吗？若是他俩成亲，我给备一份厚礼。”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小姐还记得他就是他的福分。”吴先生连声道：“老奴先去办事。”
“等一下，前面那两件事先不着急，先办这第三件。”周予安丢出一块牌子：“先将那些个居心叵测，欺上瞒下，试图侵占我侯府财产的人拿来。若这府里的人不配合，就去长宁王府借人。王府人不够去衙门借调，凭着这块令牌，他们不敢不给。别打侯府的旗号，就说是我长宁王府办事。”
“是！”吴先生低头，原本暗淡的眸子里有了神采：“老奴早就想替侯爷，替侯府收拾他们了。”
周予安凉凉道：“顺带搜搜那些人的家，把他们从候府拿的，偷的，藏的，贪的全部带回来。”
吴先生拿着牌子去了，周予安在府里溜达，看似闲逛，实则是在观察那些下人。蛀虫不一定都是老鼠，蟑螂，蚂蚁同样可恨。她要帮二哥清除府里的这些害虫，还二嫂一个干干净净的内宅。
因为换了模样，府里的那些下人都不认识她，见她容貌非凡，穿着普通，私下议论。眼瞅着这火就要憋不住，一记长鞭横空出世，打向话最多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