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很准，打到了那个人脸上。力道控制地刚刚好，红了，但没见血。韩红菱握着鞭子落到周予安跟前，握着她的手道：“你二哥是怎么教下人的？一个两个惯的不成样子，不是在主人家的马上动手脚，就是对主人不敬。如此刁奴，发卖了才好。”

　　听见发卖二字，那个下人慌了，连连求饶。

　　管家原是听见消息赶过来的，见下人求饶开始打圆场，周予安立在原地盯着他一动不动。管家被看得发毛，正想向韩红菱询问这人是谁，脑海中突地闪过一双同样的眼睛。

　　“小……小姐？”

　　“管家伯伯这是认出我来了？”

　　管家忙低头道：“老奴眼拙，还请小姐见谅。”

　　“管家伯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是正常的。”周予安很是体谅：“待二哥与二嫂大婚过后，您老人家就收拾收拾东西回乡去吧。这侯府也是时候换个管家了，起码换个心肠不那么软的，免得这些下人以为主子好欺负。”

　　管家面露尴尬：“小姐真会开玩笑。”

　　周予安正了神色：“管家伯伯错了，我从不与人开这样的玩笑，尤其是当着未来嫂嫂的面。”

　　管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鸷，以发卖那个下人为由，离开了庭院。

　　管家的背影让周予安觉得他会对自己动手。

　　韩红菱有点儿像刚从鬼谷出来时的她，没心没肺，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里。没等管家走远就拗着周予安陪她逛街。

　　“好妹妹，仙子一样的妹妹，你带我去外面逛逛好不好？在山寨的时候就听人说京城热闹，可来了这京城哪儿都没去过。不怕妹妹笑话，我跟你二哥回城的时候天都黑了，是用他的腰牌进来的。街上黑乎乎，静悄悄，店铺都关门了。”

　　“二哥没带你出去逛过？”周予安越发觉得自己那个二哥不争气：“你俩都要成婚，他都没说带你去街上买点儿东西？”

　　韩红菱委屈地摇摇头：“你都不知道你那个二哥有多木头，我话里话外提醒他好几次，结果……结果他骂我。”

　　“我二哥……骂你？”

　　“骂我。”韩红菱红了眼：“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我才不会受这份儿窝囊气。”

　　周予安了解江清桉，他是典型的武将，不管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喜欢宣之于口。自重逢以来，能让他情绪失控的除了沈慕周，她还没见过第二个。作为妹妹，实在想不出二哥骂二嫂时的场景。

　　抿了抿唇，周予安轻声地问：“你是怎么提醒我二哥的？”

　　韩红菱打开了话匣子。

　　“我说我想吃冰糖葫芦，他说那是小孩子吃的。”

　　“我说我想吃裹糖的炊饼，他说外面卖得还没有府里做的好吃。”

　　“我说我要买胭脂水粉，他说让人送到府里来。”

　　“我说我要去买衣服，他说让丫鬟请掌柜上门。”

　　“我生气了他就说我胡闹，让我滚回山寨里。”

　　“二哥说你胡闹？二哥还让你滚回山寨里？”周予安咋舌：“胡闹二字就罢了，那个滚字他是怎么说出来的？不瞒二嫂，我从未见过二哥说这个字。他用什么口吻说的？说这个字时脸上可有表情？”

　　韩红菱小手叉叉，不好意思道：“他没说出口，是我从他眼睛里瞧出来的，他对我可不耐烦了。”

　　“所以——”

　　“他买了糖葫芦回来，跟胭脂一起放在我的梳妆台上。裹糖的炊饼也有，送到府里的时候还是热的，跟他说的一样，没有府里厨子做的好吃。做衣服的也来了，带了很多布料小样，都是我喜欢的花色。”话头一转：“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想要他陪我逛街，什么都不买，一文钱不花都行。”

　　“你得告诉我二哥，你也知道他是个榆木疙瘩。”

　　“我让他陪我去逛街，直接说？”韩红菱皱着眉头：“他会嫌我烦，会后悔不想娶我。”

　　“二嫂怎么会怎么想？我了解我二哥，对待成婚他是认真的。若他心里没有你，不会与你成婚，更不会去做那些事情。”周予安挽住她的手：“二嫂，夫妻之间是需要沟通的，你可以直接跟我二哥说，倘若他明明白白的拒绝了，该生气生气，该发火发火。他若是做的过分了，拿你手里的鞭子抽他。”

　　“我可舍不得。”韩红菱不好意思道：“我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刚开始的确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别说我们山寨了，就是整个边城都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再来是因为他的武功，我打不过他。后来是因为他这个人。他是个好人，好将军，是个热心肠的，他有很多烦恼，憋着，不愿意告诉任何人。我想成为那个可以听他说话的人，哪怕什么都帮不了他。”

　　韩红菱撩了撩头发：“我是在山寨里长大的姑娘，我爹没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山寨里也都是些粗人，直到我八岁那年，才来了一个稍微认得几个字的。我会的那些字都是他教的。我不会说话，喜欢在人前闹脾气，倒不是因为我脾气不好，而是因为我怕别人发现我什么都不会。嗨，总之我是喜欢你二哥，我想当好这个夫人。”

　　韩红菱反握住她的手：“妹妹，我想做一个很好的侯夫人，我不想他跟着我丢脸。”

　　“在二嫂心里，很好的侯夫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韩红菱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儿。

　　“贵妇人，穿的得体，说话讲究，能帮得上自个儿相公的，总之不会是像我这样的咋咋呼呼，肚子里没墨水，咋看咋不像侯爷夫人的。”韩红菱拽着周予安的袖子：“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就神似，形似，能糊弄住人的那种。”

　　“所以，二嫂不是要拉着我逛街的？”

　　“逛不逛街的是小事儿，关键是这个……”韩红菱扭扭捏捏：“我不得找个借口跟妹妹你搭上话嘛。”

　　“二嫂你觉不觉得我像王妃？”

　　“你本来就是王妃，我听你二哥说了，你是长宁王妃，你夫君，就是那个长得贼好看的是长宁王。你儿子是小世子，你女儿是小郡主，你是整个大晋最厉害的女人。”

　　“那二嫂你觉得我儿子像小世子吗？”

　　“长相是像的，性格嘛……”韩红菱压低声音：“太皮了，长大定是个纨绔子弟。”

　　周予安“扑哧”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