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的儿子叫狗蛋，他不是突然亡故的，他是被人杀死的。

　　蒲柳村有个从祖上传下来的风俗，凡是家中有儿子的都会早早完婚，通常儿媳妇的年纪要比儿子的大，有的甚至会大十岁以上。

　　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蒲柳村穷，待儿子成年后再娶亲，定钱，礼钱，成婚钱都是一笔大数目。二是找个年长的媳妇儿不仅能细心照顾夫君的衣食起居，还可以早早帮助公婆操持家务。

　　狗蛋患有咳喘之症，自小体弱，年及十岁，看着却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

　　与村子里其他人家一样，村长家早早为儿子定了一门亲，对方是隔壁村子的，叫梨花，比狗蛋大八岁，生得杏眼弯眉，颇有几分姿色。

　　新人过门，敲锣打鼓，宾朋满座，直到晚上才慢慢散去。第二日，日过中天，村长两口子仍不见小两口起床，心中怀疑。狗蛋年纪尚小，就算成了亲，也不可能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事情发生。儿媳妇十八，就算再怎么贪睡，也该起来问安敬茶了。莫不是昨个儿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担心狗蛋出事儿，他们来到新房门前呼叫儿子的名字，叫了数声无人答应。村长夫妇更加心慌，找东西将门给撬了。房中情形让村长夫妇着实下了一大跳。

　　狗蛋被一根麻绳五花大绑的捆缚在床下，嘴里还塞着一块儿脏布。村长见儿子如此，怒从心起，冲了过去。待将狗蛋抱起，才发现狗蛋脑后是一大片血迹。

　　狗蛋死了，是被人打死的。打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梨花跟梨花的相好。

　　“梨花的相好是谁？既有相好的，为何还要嫁给狗蛋？”

　　“梨花的相好是他们村的小六。这小六跟梨花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小六家里条件不好，他这个人的人品也不太好，游手好闲的。梨花的爹娘不愿意梨花跟着他受苦，恰好村长家去提亲，给的彩礼钱不少，梨花的爹娘就答应了。”

　　周予安心想，原来是为了彩礼钱。

　　老人家叹了口气，看着村长家的方向。

　　“狗蛋跟梨花成亲那晚，小六来喝喜酒。宾客众多，没人注意到他。他借着酒醉，提前一步进了狗蛋与梨花的新房，就藏在床底下。宾客散去，夜深人静，众人熟睡之时，他偷偷爬出。睡梦中的梨花被惊醒，见是小六，便与他抱在一起。”

　　范文程怒道：“这两人的胆子未免大了些，按照我朝律例，一个当斩，一个当沉。”

　　老人家摇头，“在我们这小村子里不用斩，不用杀，只会被乱棍打死。梨花跟小六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见人，可他们忘了，屋里还有个狗蛋。狗蛋那孩子的脑子虽然不大好使，可他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起码知道屋里进了贼。怕狗蛋的叫声惊醒村长夫妇，他们用东西砸倒狗蛋后，用绳子绑着将他塞到了床底下。他们没想杀死狗蛋，狗蛋却因为他们两个人死了。”

　　“狗蛋是被小六跟梨花误杀的，那村子里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具体如何只有村长夫妇，梨花和小六才知道。”老人家又开始咳，咳声不大，没有昨晚严重。在周予安为其施针，平复咳声后才继续道：“梨花和小六是听到敲门声才匆忙起床的，他们原想将狗蛋抱回床上，让小六藏到床下蒙混过关，结果发现狗蛋没气了。没有主意的两个人打开后窗逃了回去。”

　　新婚之夜，儿子被害，喜床上却留有那种难堪的痕迹，此事若被人知道，村长的脸面何在。村长笃定，杀死狗蛋的一定是梨花跟她的相好。两个村子距离不远，梨花家的事情村长也知道，这跟梨花做出丑事儿的人是谁，村长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为帮儿子报仇，村长隐瞒了狗蛋的死讯，抄着家里的菜刀从后窗沿着两个人的足迹追了出去。梨花跟小六是赤脚跑的，跑得并不快，很快就被村长给追上了。

　　“村长杀了他们二人？”

　　周予安问，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诡异坟墓的样子。

　　“应该是杀了吧，但只杀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变得疯疯癫癫的。”

　　“杀了谁？”周予安刚问完便脱口而出：“小六！村长他杀了小六！”

　　“姑娘猜出来了？”老人家瞪大眼睛：“小六他是不是死了我们不知道，只从梨花的疯言疯语里判断出他可能是死了。梨花失踪过一段时间，就在那段时间，村长宣布了狗蛋意外身亡的消息。在狗蛋下葬后没多久，梨花回到村子，人成了疯子。梨花爹娘来过，以女儿已经出嫁为由不愿将她接回去。”

　　范文程抱不平道：“这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老人家瞥了范文程一眼：“梨花爹娘生了五个孩子，春花、桃花、杏花、梨花、小花，全都是女孩儿。多一个少一个，对他们来说没有差别。再说，梨花疯了，把一个疯子带回家去岂不累赘。”

　　“梨花呢？还在村子里吗？”

　　“丢了！”老人家拍着双腿站起来：“梨花疯傻后整日里在村子里乱跑，跑着跑着就跑没影儿了。”

　　“狗蛋是被梨花和小六杀的，这个咱们已经知道了。假设小六是被村长杀的，梨花也是被村长杀的，那这村里的谣言是怎么来的？女童们为何要献祭？还有这村里的村民都去哪儿了？”范文程掰着指头问：“还有你们中的那个什么棺材的毒，又是怎么回事儿？”

　　“村长在后山发现了一个洞，那洞里似乎藏着什么宝贝。姑娘也看到了，我们村很穷，穷到做梦都想发财。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藏有宝贝的洞，谁不想将那洞里的宝贝拿出来。”

　　范文程凑过去：“老丈说的那个山洞在哪儿？”

　　老人家抬头往坟墓的地方看了眼，“就在狗蛋的坟里面。”

　　范文程结巴了：“坟……坟里面？这……这山洞怎么会在坟里面。”

　　老人叹了口气，捡起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他先是画了一个洞，又在洞里画了一座山，又在山上画了一个圈儿。他用树枝指着那个圈儿道：“这就是村长发现的那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