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小山村静的吓人,连月亮都隐在厚厚的云层里。周予安循着村中小路来到一处高地。借着微弱月光,俯瞰整个蒲柳村,方才发现这蒲柳村有些不对。整个村子犹如一个巨型棺材,而散落着的那些村宅像是钉在棺材上的棺材钉。
周予安眯着眼睛数了下,一共二十七栋民宅,
这村子果然有古怪。
老人家说他中的是棺材里的毒,这蒲柳村又像一具大的棺材,村民的宅子像棺材钉,说不准这里头有什么联系。风水术法她不太懂,但她知道老人家的宅子在西边。
老人家腿脚不好,小姑娘的年纪又不大,这爷孙俩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新娘裙摆上的暗语指的是蒲柳村,身后的那座山是蒲柳村的山。
随着两幅画在周予安的脑海中结合,一个红点出现。睁开眼,周予安锁定了脑海中那个红点出现的方位。
那是一个普通的坟墓,墓前无碑,不知道里头葬的是谁。
坟墓外头有三道并不连贯的圈儿,一道是用坟土画的,一道是用血画的,另外一道是用香灰画的。周予安盯着那圈儿看了又看,发现它是一个八卦图。此八卦与常见的八卦不同,它是倒着来的。
挖坟是挖不了的,起码在查清蒲柳村与金脉的联系之前挖不了。
屋里只有一张床,给了范文程。周予安只好从檐下搬了张凳子进来。在青州忙活了几日,又在山里行了一天的路,累得不行。打个哈欠,吹灭蜡烛,枕着幽幽月光,趴在破旧的木桌上睡着了。
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范文程转过身,睁开眼睛看她。
月光朦胧,她的眼安安静静的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嘴角弯起,像是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范文程自言自语道:“究竟是梦到了什么,才让你这么开心?”
范文程枕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予安。直到听见她的呓语,他的睫毛才垂下去。
“沈崇明?原来是梦见了你的夫君呀!”
叹口气,目光转向窗外,静静地看着月亮西沉。
一觉睡醒,只觉全身疼痛。周予安转着脖子,看见范文程站在窗前。
“醒了?”
“师傅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叫我?”范文程转过身:“趴桌子上睡觉这种事情应该徒弟来。”
“无妨,只是凑合一夜而已。”周予安活动着肩膀见老人家在院子里搬柴火给范文程使了个眼色。范文程不解,周予安用脚踹了他一下,让他去帮老人家的忙。
山里人吃饭晚,整理完柴火,老人家端了两碗杂米粥进来。一碗放在周予安面前,一碗放在范文程面前。蒲柳村很穷,这两碗杂米粥已是老人家里最好的东西。除了杂米粥,还有两张用野菜烙的饼。周予安笑着道谢,塞给老人家一些银子。老人家吓得连连推辞,局促地出去了。
周予安吃东西不挑,几口喝完杂米粥,三两下解决完野菜饼。范文程是世家子弟,吃喝都有规矩,见周予安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
“听说皇家的规矩比我们范家大,你这么狼吞虎咽的长宁王不说你?”
“说我干嘛?”周予安将剩下的那块饼推到范文程跟前:“我虽挂着侯府嫡女,长宁王妃的头衔,实则长于山野。他认识我,喜欢我,爱上我,娶我之时我便是这样。没理由嫁给他之后,还要变个样子。”
“可他是王爷啊,你总得顾及他吧?”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没有顾及他了?我在京城里也是个合格的王妃好不好?”
周予完把碗筷拿去厨房里洗,一双小手伸过来。眯眼一笑,用沾着水的手指点了点小姑娘的额间:“歇着吧,姐姐来就好。”
小姑娘点头,抿着唇站在一旁。
“明明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为何要做男孩儿打扮?等姐姐出去了,给你买漂亮的裙子好不好?”
小姑娘咬唇,轻轻摇头。
周予安疑惑的问:“你是不喜欢漂亮的小裙子,还是觉得穿小裙子干活不方便?没关系的,小女孩儿的衣服很多,不穿小裙子也能漂漂亮亮的。”
小姑娘抬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小女孩儿,在我们蒲柳村,小女孩儿是要献祭的。”
“献祭?“周予安想到了那个奇怪的坟墓:“什么献祭?如何献祭?”
小姑娘说:“村长有个儿子,好端端的突然死掉了。埋到坟墓里的第七天晚上他回来了,变成了浑身长毛的,吃人的妖怪。为了不让他随便杀人,吃人,村中请高人在埋葬他的地方布了阵法,每隔三年,就要送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过去。”
周予安抱了抱她:“你是小女孩儿的事情他们不知道?”
小姑娘轻轻摇头:“我娘生的双胞胎,我还有一个长得与我一模一样的哥哥。哥哥在一岁多的时候生病了,家里没钱买药,他没撑过去。外头的人不知道是我哥哥生病,我爹娘为了保护我,谎称生病的人是我,死掉的那个也是我。这几年,我都是用我哥哥的身份生活的。”
小姑娘扭头,看着院子外头:“我们村子里人不多,这几年越来越少,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爷爷不让我出门,他们应该不知道我是女孩儿。”
周予安问她:“你爹娘呢?”
小姑娘摇头,表情委屈,快要哭了:“爹死了,娘也死了,就剩下爷爷了。爷爷跟爹娘一样也病了,他也快要死了。”
周予安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别哭,有姐姐在,姐姐是不会让你爷爷死的。”
“真的吗?”
周予安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当然是真的,姐姐发誓。你能不能给姐姐讲讲,你爹娘都是怎么死的?还有你爷爷的病。从脉象来看,他是中了瘴毒,可他说他是中了棺气。棺气,顾名思义,棺材里的浊气。你爷爷怎么会中这种东西?还有,你说你爹娘得的是跟你爷爷一样的病,你爹娘又是怎么中的棺气?”
“因为村子里的那个坟!”门外传来老人家的叹气声:“姑娘与那位公子不是夫妻,你们也不是来买山货的,你们与之前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冲着那个东西来的。”
周予安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拉着小姑娘的手站在原地。
“姑娘不必解释!”老人家摆摆手:“老朽虽未见过什么世面,但老朽活了几十年,能看出姑娘与那位公子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