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阴不晴的天气叫人瞧着都有些烦闷。
周予安随手拿了卷医书，让青鸾把窗前的那盏灯点上。刚翻了两页，就听见院子里“扑通”一声。青鸾脸色一变，正要出去查看被周予安拽住。
“是咱们的薄王殿下。”
“薄……薄王？”青鸾垫着脚向外看，果见李薄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从外头跳进来。
“又爬墙了？”周予安头都没抬：“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爬墙的时候看准了再往下跳。这回又磕到哪儿了？破皮没？你说你堂堂西凉战神，薄王殿下，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我看过了没人。”李薄呲着牙：“就算看见了我也不会承认我是李薄的。”
青鸾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李薄：“殿下，你为什么不走门？莫不是有人在跟踪尾随你？”
“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跟踪我，不怕本殿下送他去见阎王。”李薄傲娇地撩了撩头发，没等把手放下就哎吆一声看向周予安：“脚，脚扭了。”
“青鸾，去给殿下拿跌打药酒来。”
“要好的，绿瓶子装得那种。”李薄大声道：“别跟着你家郡主学，拿那种兑水的跌打药酒应付我。”
青鸾想笑，忍住了。
周予安放下医术，很认真地问道：“薄王殿下，我什么时候给你用过兑水的跌打药酒？”
见李薄张嘴，用医书挡住他的嘴巴示意他暂停。
“想起来了，你我初遇的那天，你在你家翻墙头，刚好我也在你家翻墙头，你瘸了我没瘸。我觉得过意不去就给你用了我的跌打药酒。那药酒里是掺了水，可那会儿我不是穷嘛，药酒得省着点儿用。而且，那药酒我是给自己用的，兑水是为了能让自己多用一些时间，结果，都让你给用了。这么说的话，薄王殿下你似乎应该赔我些药酒钱。”
“药酒钱？”李薄的眼睛瞪圆了：“不，不是，你把我王府都偷了，你还管我要药酒钱？”
“不行吗？”
“行，你是我王妹，你说什么都行。”李薄咧着嘴笑，将头扭了过去。好端端的，他提什么兑了水的药酒啊。这下好了，攒的那点儿私房钱又要没了。嘴还没咧完，又想到了一件事。收敛表情，转过身来，正儿八经道：“那个长宁王很穷吗？”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周予安翻了一页书。
“这个很重要！”李薄稍稍地往前凑了下：“你以前穷我是知道的，但你不是侯府嫡女吗？你不是嫁给那个权势滔天，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长宁王了吗？难不成他跟你一样都是穷的？”
见周予安目光扫过来，李薄赶紧后撤，尴尬一笑道：“我穷，我们西凉穷，我以为他跟我一样也是个穷王爷。”
“西凉穷，是因为西凉的土地大多贫瘠，西凉的财政大多也用在了贴补民生民计上。想要彻底改变西凉穷困的现状，只能从根本上解决。大王兄是个好君王，你也是个好殿下，懂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于渔的道理，这几年你们将西凉治理的很好，若非如此，大晋也不会对西凉的此次出使如此忌惮。”
周予安又翻了一页书。
“大晋穷，是因为皇族的骄奢淫逸，是因为官员的上欺下瞒，中饱私囊。与西凉比起来，大晋不是穷是病，需要刮骨疗伤，需要换血。沈崇明的这个长宁王不仅要应付内忧外患，还要应付至亲之人对他的谋害。同为王爷，他要走的路比你艰难。”
“这就是你选择他的理由？”
“不是！”周予安摇头：“我选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尤其是他的那张脸，放在死人堆儿里特别明显。还有，他把王府中馈交给我了，只是我忙，还没去盘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钱，还是像你一样只是表面有钱。”
李薄想笑，没笑出来。
趁着抹药酒的功夫，李薄将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今日是文试，共有二十六人参加，除六个想要作弊的人之外，余下的那些还不错。李薄派人查过，这二十人里头有新科状元，有往年探花，有世家子弟，皇亲贵胄，还有民间颇为推崇的才子。
李薄看中的有三人，一人是新科状元许慕白，此人家世清白，相貌堂堂，腹有诗书，能文能武，是除了沈崇明之外，京城贵女们最想要嫁的人之一。一人是太医院的周庭深，论年纪是被许慕白大了些，但也只是大了那么一点点。文采斐然，长得也不错，属于温文尔雅那一类的。出身不好，没什么背景，但他会别人不会的东西，他会医术。最后一人是从民间选上来的，论相貌不及许慕白和周庭深，顶多算是平平无奇，但他诗画双绝，武功也不错，能去考个武状元。没考状元是因为他家里从商，不缺钱，不需要靠着当官去谋取什么利益。
“就目前来看，他们都不是太后跟国舅属意之人。”周予安拿出三本医书分别放在三个位置：“新科状元许慕白，年少出仕，骨子里还带着几分轻狂。他既不靠太后，也不稀罕国舅爷的拉拢，对长宁王虽有崇拜，却也跟那些个蠢货一样，认为他想要觊觎大晋的江山。这样一个人，是不屑于做西凉郡马爷的。依着我的判断，他在二试的时候会出纰漏，三试自行出局。”
“周庭深呢，听说此人颇有能耐，是太后，国舅，小皇帝以及长宁王都比较倚重之人。”
“他啊，确实挺有能耐的，连二试的都过不了。”
“为什么？”李薄那双好奇的大眼睛眨了又眨，“因为他不会武功，过不了武试？”
“因为他是长宁王府的人，是与周家有牵连的人。”周予安指了指自己：“周家。”
李薄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
“那就只剩下那位有钱的才子了，要不要王兄我去动些手脚，毕竟我们西凉的郡主，最差也得配个王爷。”李薄打趣道：“就那个不良于行的瘸腿王爷吧。”
周予安没吭声，用脚踢了踢李薄。青鸾拿着跌打药酒进来时，李薄正抱着自己的脚，委屈地哇哇大叫。青鸾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谁能想到，在外头令人闻风丧胆的西凉战神私下竟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