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怨我?”
“没有,是姑娘给了我第二条命,我知道姑娘救我是心疼我。”王夫人转身看着周予安:“我也知道姑娘救我,是觉得我可怜。所谓的任务,不过是想让我活下去罢了。”
“许是我错了,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活着。”周予安转着茶杯:“你可知我为何让你做这件事?”
“因为经历相似,由我假扮王大人的夫人,可以减少他对我的猜疑。”
“这只是其一。”周予安道:“你与他夫人的经历相似,他与赌场老板的行为相似。相似,不是相同。比起他的夫人,你更坚强。比起赌场老板,他多了几分良知。我想看看,你们能不能相互救赎。我是大夫,救人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任务只是顺带的。”
周予安看着王夫人:“比起任务,我更希望你能放下心结,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我怎么可以好好活着。”王夫人湿了眼眶:“我的孩子——”
“相信我,她也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周予安按住她的肩:“天底下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却没有不爱父母的孩子。王大人对你不错,待此事了结,过往的那些事情你也可以放下了。”
“我与他只是任务,我不是他夫人,他对我的好也不是真的。”王夫人道:“他是在弥补他真正的夫人。”
“你留意过这院子里的花草吗?”周予安起身,与她并排站着:“刚进来时,我就看到了,这院子里种的全是你喜欢的。”
“我从未留意过这些。”王夫人看着那些花草,怔住:“姑娘来见我,不止是想劝我,姑娘还想告诉我,我的任务失败了,他知道我不是——”
周予安点头:“枕边人,朝夕相对,就算再怎么愚钝,也能察觉出不同来。”
王夫人失神:“姑娘是在提点奴婢。”
周予安摇头:“我是在劝你珍惜眼前人!”
王夫人抬头:“姑娘变了!奴婢随他来青阳时,姑娘曾嘱咐奴婢,断不可再对男人生出感情来。一次是活该,两次就是该死。如今,姑娘却告诉奴婢,让奴婢珍惜眼前人。”
“动心和动情是两码事!当初劝你,是怕你重蹈覆辙,眼下见你过得不错,他亦是真心对你,珍惜又有何不可?人,总归是要为自己着想的。”
王夫人抿着嘴,没有吱声。
“姑娘的意思是我明白,可我终究不是寻常人。他与我而言,只是姑娘交代给我的任务。我知他的情谊,可这份情谊终究是建立在谎言上的。人不可能说一辈子的谎,谎言一旦戳破,我们又有几分勇气去面对真实的自己。”
“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做主。”周予安拿出一份资料,当着王夫人的面毁掉:“你是何人,取决于你自己。”
“奴婢已经选了!”王夫人道:“余生只为姑娘活!”
“好,我不勉强你。”周予安:“青阳县的事到此为止,我已知晓那人是谁。倘若你还要以现在的身份留在王县令身边,日后行事,需得更加小心。”
“姑娘放心,他对我还是有几分情谊的。”王夫人低头:“姑娘方才亦有试探我之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感情的事终是由不得自己的,我试你,也是想知道今后该以何种身份对你。我知你不会背叛我,可是娟娘,倘若你对他动了心,我便不能让你涉险,让你处于两难之中,这违背了我当初救你的初衷。”
“奴婢明白。”王夫人拱手:“那人可是姑娘之前猜想的。”
“不,但他一定与当年的事情有关!”周予安沉声道:“按照你我的计划,王县令会将你的身份报给他的主子,他的主子会派人伺机接近你。结果,王县令帮你隐瞒了身份,抛出了徐老蔫这枚棋子,我们的步骤被打乱了。”
“奴婢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奴婢故布疑阵,将人引到徐老蔫那里,进而生出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王县令站在院子外头,踌躇不前。
沈崇明要见他的夫人,他不敢不让沈崇明见。朝中姓沈的人不多,能拿着小皇帝的诏令四处走的更不多。明着是个不起眼的县令,暗地里不是皇族也是与皇族有关的贵族。
他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
轻叹口气,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
“是他!”只听敲门声,王夫人便知来人是谁。
“许是与姑娘一道来的那位贵人让他来唤我。”王夫人请示道:“奴婢是按照姑娘先前交代的话说,还是姑娘另有吩咐。”
“随即应变吧。”周予安道:“方才与你说的,你也仔细想想。”
“多谢姑娘,奴婢会想的。”王夫人行礼:“姑娘的院子在隔壁,院子里都是可信之人,姑娘若有吩咐,尽可差遣她们去办。”
连叩三下后,王县令停了手。
院门打开,四目相对,王县令努力装出一副自然的样子对着王夫人道:“那位沈大人想见夫人,夫人若不想见,我寻个理由给推脱过去。”
“有劳大人!”王夫人福了福:“大人早就知晓了是吗?”
“什么知晓了?夫人在说什么?”王县令避开夫人的眼神。
“大人早就知道我并非您真正的夫人。”王夫人微笑着:“是吗?”
“可是为夫做错了什么,竟让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王县令看了看左右:“如此疯癫的话,夫人莫要再说了。”
“疯癫?那我还要说些更疯癫的话。”王夫人道:“大人与夫人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大人心中并无夫人。不仅没有夫人,甚至有些怨恨她,认为是她的出现阻碍了大人您真正的姻缘。”
“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王县令急道,丝毫不去接夫人前头说的那句话说:“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误把好感当喜欢也是有的。我与她青梅竹马,一块儿嬉笑着长大,在走进婚姻之前从未想过其它。遇见夫人我才知道,年少时的喜欢不叫喜欢,想要与其厮守一生的才叫真的喜欢。我喜欢夫人,我想要与夫人白头到老。”
“不公平!”王夫人淡淡道:“对她不公平,对你也不公平!”
王县令道:“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不是她!”
王县令吼了出来:“早在别苑时,我就看出你不是她!她从不那样看我,她看我的目光都是小心翼翼的。我喜欢的是你,想要与其厮守一生的也是你。你就非得逼我说出来吗?”
“我不那样看你,是我心里没你。”王夫人推开县令的手,看向他的眼里只有厌恶,“既已看穿,又何必遮遮掩掩,大人想如何处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