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夫人,你要我如何处置你?”王县令急得跺脚:“我不管你从前是谁,我只知你是我的夫人,现在是,以后也是。”
“可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你只是我的一个任务。”王夫人面无表情:“我看你的眼神是假的,与你说的话也是假的。”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我在乎,我替你真正的夫人委屈。”王夫人冷眼:“你可知她那样看你是因为她喜欢你,她不仅把你当成她的天,还把你当成她的地。”
“她只是我爹娘为我选的夫人。”王县令急于表明心意,并未看到夫人眼中的嫌恶,“我不在乎她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我在乎的是你。”
“大人!”王夫人厉声道:“她十七岁嫁你为妻。新婚之夜你冷落她,让她孤零零,手足无措地一个人待着。新婚第二日,你故意将未曾圆房的罪名怪在她头上,让她受尽你母亲的刁难,祖母的奚落,她一个字都未给自己辩解。她知你的心意,怪自己阻了你的姻缘,可她又有何错?你们的婚事是父母做主的,她亦是真心嫁你的,你若不喜欢,为何不推了这门亲事?”
“我——”
“你不敢!”王夫人直视着王县令的眼睛:“你的衣食住行皆要依靠你的父母,你怕违逆了你的父母后你会失去这一切。你既不能不计一切代价的去娶你的心爱之人,又不能鼓起勇气去拒绝这门不叫你满意的婚事,你把所有的不甘,怨愤都撒在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她是倒了多大的霉才会遇见你?”
“是我的错。”王县令低下头。
“自是你的错!口口声声说着不喜欢她,却勉为其难地与她圆了房。明知她怀了自己的孩子,还要为一个外人刁难她,将她送到别苑那种地方。美其名曰让她反思,实际上是嫌她碍眼。一方面利用她的娘家为自己的仕途铺路,一方面又嫌弃她,认为她一个商贾之女配不上自己。大人就不好奇,我是在何时何地遇见的她,又是怎么取代的她?大人就不好奇,她去了哪里吗?”
“她——”王县令的嘴巴张了又张,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他不是不好奇,而是不敢想,不敢细想。
“果然,大人是知道的。”王夫人淡淡道:“她死了,死在去找大夫的路上。”
“找大夫?”王县令抬眼:“为何去找大夫?”
“她是身怀六甲之人!”王夫人目露嘲讽:“为了保住她跟大人的孩子,她徒步十余里,倒在空无一人的路边,是我与主人遇见的她。她与曾经的我一样,无助无依。”
“我不知道!”王县令恍然摇头。
“你当然不知道,彼时你正跟你的小妾你侬我侬。”王夫人戳着他的心口:“凭着姑娘的医术,是可以救下她的,可她与孩子之间,姑娘只能保下一个。她不愿意活,说她的命没有孩子的命重要。她说你不喜欢她,她不想你为难。她真傻,比我还傻,她不知道一个男人若不爱她,连她拼命生下的孩子也不爱。”
“孩子呢?”王县令攥紧手:“孩子还在对吗?我会补偿他的。”
“补偿?大人说得可真好听。”王夫人冷笑着:“他死了,落地不到一刻钟就跟着他可怜的母亲一块儿去了。死了也好,活着未必招人喜欢,去了那边儿,起码还有母亲护着。”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若觉得不妥,我可尽力弥补。”王县令去握王夫人的手:“感情的事勉强不得,我对你如何你是清楚的?”
“就是因为清楚才心寒!”王夫人躲开王县令的手:“你让我知道你与旁人并无什么不同,你对我是好,可这份好是基于你还没有讨厌我。若有一天你厌恶我了,我的下场会跟她一样。一个对发妻,对亲生骨肉尚且如此心狠的人,你让我如何与其共度余生?”
王县令“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莫说深情,你对我的深情里也是掺杂了盘算与计较的。”王夫人道:“我假扮你的夫人接近你,是因为知道你即将到青阳县赴任,我需要这个身份去做一些事情。你知道我是假的,却依旧陪着我演戏,无非是想看看我究竟是谁的人,目的是什么?大人,你我之间何来真情实意?”
“我从未害过你!”王县令出声道:“你也从未害过我。”
“你在我的茶水里下过毒,我在你的仕途之路上使过绊子。”王夫人俯身,看着王县令的眼睛:“我与你坦白,是因为知道藏不住了。大人的真心我知,我对大人亦有几分情谊,只是大人,你我之间仅此而已。”
“夫人——”
“大人好好想一想,是否还要我这个假冒之人留在大人身边。”王夫人拂袖:“我去见那位沈大人。”
“夫人等我。”
“大人放心。”王夫人回眸:“在大人未做出决断之前,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隔着墙,周予安听见了王夫人与王县令的对话,她没想到几年不见,她的性子变得更极端。
也好,有些事情早说晚说都得说,况且有些说,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周予安端着茶碗,看里头的茶叶打转转。
男女感情与她而言始终是陌生的,她的喜欢和厌恶,亲昵与疏离皆缘自于她看到的,听到的,她的好意与旁人而言,或许是难为,是负担。
她见过真正的王夫人,亦曾同情她的遭遇,当初安排娟娘冒充王夫人来到王县令身边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她想要娟娘为王夫人母子复仇,最好能把这个王县令整得人不人,鬼不鬼。
几年过去,当她听见外头那些人说王县令对娟娘不错时,她竟下意识的动摇,甚至说出了让娟娘取代王夫人,珍惜眼前人这种没脑子的蠢话。
她怎么忘了,如今的王县令对夫人有多深情,曾经的王县令对王夫人就有多绝情。
娟娘她不是普通的杀手,她有类似的遭遇,她是感同身受的。
心里有些难受,像是堵着些什么。
沈崇明在府里找了一圈儿,才看见周予安孤零零地坐在房顶。
“与王夫人谈过了?”
“谈过了,没什么线索。”沈崇明撩袍,坐在她旁边:“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