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鬼谷前,周予安再没去看过什么热闹。
她觉得自个儿的心态变了。
从前也遇过很多不平事,遇过很多无辜的枉死的人,她觉得正常。人生在世,难能事事如意,况且弱肉强食本就是规律。为了让自己变成强者,为了让自己成为那个不被欺负的,她咬着牙跟师傅学验尸,日复一日地看那些枯燥的医书,不分昼夜的练习。为克服心中恐惧,她跟自己最怕的,让自己毛骨悚然的蛇相处。走出鬼谷前,她自认为已经练得冷心冷肺,然人终究不是石头。
抱紧怀里的孩子,周予安看着鬼谷入口跟师傅说道:“安儿好像理解师傅您为什么不愿意出谷了。”
“不想在外头待着就回家来。”宋鹤青摸了摸她的头。
“就是,不想在外头待就回家来。”师兄们也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外头有什么好的,勾心斗角,坏人杀都杀不完。什么王妃,公主的,师妹若愿意,可将咱们鬼谷改成鬼国,师妹当王,咱们当臣。”
周予安“扑哧”一声笑了。
“师兄们,师妹都当娘了,早过了陪师兄们玩过家家的年纪了。”
师兄们凑上来:“不要紧,过两年,咱们可以陪着小慕安玩儿。”
襁褓里,小慕安先是皱眉,而后睁开眼睛,打了一个不情不愿的瞌睡后,甜甜的笑了。
钟离紫跑了,走时连丫鬟都没带。
研书带人追了一路,直追到了钟离紫的老家。
她没有回去看自己的父亲,而是去了埋着王野的王家老坟。
她穿着王野买给她的那件喜服,用王野自戕的那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钟离紫的事情是写在信里的,送信的是研书。
“太后娘娘的皮找到了吗?”
“没有,我们去了钟离紫说的那个地方,没有找到太后娘娘的皮,估摸着是被老鼠吃了。”
“老鼠?”周予安合上信:“她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太后娘娘旧时居住的那座宫殿。”研书又补了句:“堆放杂物的那间。”
太监宫女偷懒,不去整理放有杂物的那间,日子一久变成了老鼠窝。老鼠连砖瓦都能啃,何况是一张薄薄的皮。
周予安点头,微微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钟离紫会害她,甭管是作为长宁王府的王妃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都不会原谅她。沈崇明与周庭深合谋下毒固然有些不妥,但对钟离紫来说,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
她想不通的是,钟离紫为何会选在那个时候上京。就算她喜欢沈崇明,觊觎王妃之位,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那个时候来?
幕后究竟有没有一只手在推动这件事。
研书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她。
信是王野家找到的,落款处是一枚凤印。
整个大晋,只有两个女人可以使用凤印,一是太后,二是皇后。皇帝尚未成年,持此凤印者唯有太后。
“王爷已经查明,钟离紫是宫宴前抵达的京城,人是被太后接进宫去的。虽未查明那几颗药的来源,但不排除是长公主与太后给她的。”
周予安明白了,若那场宫宴顺利,那颗药丸十有八九会用在她跟王爷身上。
将信撕碎丢到风里,看着信纸被山风吹走。
“王爷跟小世子还好吗?”
“抱琴跟小世子已经在来鬼谷的路上了,王爷稍后就到。”研书道:“皇上要亲政了,三位辅政大臣都已选好。王爷说了,准备是永远不可能准备好的,这个时候放手,卸下肩上扛着的重担没准儿是最好的。小世子与小郡主一天一个样,王爷不想错过,想与王妃一起呵护着他们长大。”
“你跟执剑呢?”
“自是要跟着王爷的。”研书看了眼站在她旁边的青鸾:“鬼谷这么大,王妃您应该不介意多两张嘴吧。”
不等周予安开口,研书跟青鸾抱着孩子走了。
看背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周予安跺了跺脚。
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在师傅跟师兄精心调理下,不光她的身体好了,就连沈慕安都吃的白白胖胖的。
这天,周予安正拽着研书,师傅还有她的一个师兄在亭子里推牌九。
周予安一个劲儿的给研书使眼色,研书目不斜视。无奈,周予安轻咳了声,青鸾立马抱着孩子站到了研书背后。虽没有说话,三人却在进行眼神交流。
周予安:让你装眼瞎,我拿捏不了你,青鸾还拿捏不了你。
研书:你好歹是王妃。
青鸾:王妃若是输了,我找你算账。
宋鹤青抚着,“没意思,要不你们三个玩儿,我跟你师兄负责哄孩子。”
周予安赶紧赔笑:“师傅,别介,您知我这手臭,脑子又不太灵光,不动些小心思很难赢过你跟师兄。我都连着输了十九把了。师傅疼我,就当没看见,让我赢一回。”
宋鹤青坚持原则:“师傅老了,输不起。”
周予安还想缠会儿,桌上落下一片影子,回头看,竟是她日思夜想的夫君。
抱琴站在沈崇明身后,怀里抱着个孩子。
那是她的大儿子,是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大儿子。
眼圈儿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沈崇明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知道你想我,想孩子。我,你可以慢慢看,孩子睡着了,等他醒了你也可以慢慢看,届时我看我们的宝贝女儿。现在,为夫教你推牌九,怎么也得让你赢一回。”
周予安抹去眼泪:“真能赢?”
“能赢。”手越过她的肩膀扶住桌上的牌九:“毕竟为夫是公认的聪明。”
自打沈崇明和孩子出现的那一刻,周予安的心思就不在牌九上。研书也是,时不时的往沈崇明那儿瞟一眼。分开半月,他想知道他的主子爷都经历了什么。
师傅跟师兄知道他们小别胜新婚,有许多的话要聊,推牌九时故意放水。
这一把,周予安赢了,师傅跟师兄跟前的银子被她分走大半。
“夫君好厉害!”周予安抓着银子扑到沈崇明怀里:“研书说你要来,我还以为是他在骗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沈崇明心满意足,将她抱得紧紧的:“夫人恕罪,来得晚了。皇上亲政,我这个皇叔总得在跟前镇着。”
周予安抬脸:“皇上他愿意放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