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将军府的第一夜,周予安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全都是沈崇明。天还未亮,就听见抱琴颠颠地脚步声。
“姑娘,出事儿了,死了好多人。”
抱琴裹着一身寒气,把周予安从被窝里拉出来。
“抱琴,这里是嘉云关。”周予安闭着眼睛倒回床上,顺手把枕头抱了过来:“别吵,你家爷正在梦里给我做饭呢,你等我吃两口。”
“姑娘,王妃娘娘,您再不起来就要出大事儿了。”抱琴急得跺脚:“死的不是北狄人,是那吴元帅府里的人。昨天那个女将军,就那个叫什么吴狄,正跟您二哥吵吵,说您跟我是杀人凶手。”
“吴守仁府里的?什么人?死了几个?”
周予安一个鲤鱼打挺,瞬间清醒。
院子里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周予安从头数到尾,一共十一个。其中十个是元帅府的守卫,三个穿胸,五个被人抹了脖子,还有两个是背刺。死得干净利索,没什么挣扎。
剩下那一个穿的是仆人的衣服,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具体死因需要勘验。
江清桉是从外面进来的,看见周予安原本的不耐烦变成愧疚,“是不是吵到你了?”
“二哥这是跟人打架了?”周予安盯着他脸颊上的伤:“是被吴将军给挠的?”
“她怀疑你跟抱琴是凶手!”江清桉不想为吴狄多做解释:“我已经告诉她你不是,她还要在那边闹。”
“二哥把她打晕了?”
江清桉竟然没有否认。
“二哥太冲动了,她毕竟是吴守仁的女儿。”周予安查看着那具仆人的尸体,“你这么对她,她爹肯定对你有意见。”
“有意见如何?我的军功都是自己打回来的。”江清桉不屑道:“他们也不想想,我会让自己的妹妹亲自动手吗?”
周予安的手僵住了,抬头看向江清桉:“二哥的意思是……”
“你想杀的人压根儿用不着你动手。”江清桉说得极其平常,似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
“二哥疼我我明白,但二哥真的不用如此。”周予安继续查验尸体:“死者身上共有三处致命伤,凶手是冲着他来的,从伤口来看,应为同一人所为。舌头被人割了,只留下舌根部分,意图不明。二哥知道他是谁吗?”
“他好像是个马夫,我只在帅府里见过他一次。”江清桉蹲在周予安旁边:“是个哑巴,说话支支吾吾的。”
“哑巴?”周予安疑惑道:“他们为何要割一个哑巴的舌头,这事儿不对。”
“是北狄的探子,意在引起骚乱和紧张。半个月前,张家村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江清桉不以为意,示意下属将那些守卫的尸体抬走:“这些事情有专人处理,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嘉云关比不得京城繁华,却也有独特的景致可看。”
周予安想验尸,死者是帅府的仆人。
想去看现场,现场是吴狄的地盘,就眼下这个剑拔弩张地局面,她还是不要招惹吴家的好。
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挽着江清桉的胳膊道:“我跟二哥出去,二哥听我的。”
“好!”江清桉一脸宠溺:“想去哪儿?”
“张家村,就二哥说的那个张家村。”周予安眼睛贼亮:“我想去看看那个现场。”
“你怎么对这些死人的事情感兴趣?”江清桉皱眉:“长宁王他知道吗?”
“知道知道,知道的很,不信你问抱琴。”周予安拖着江清桉往外走:“昨日与二哥说过,我是打鬼谷里头出来的。这鬼谷里头一半是大夫,一半是仵作,你妹妹打小耳濡目染,自然对这死人的事情有兴趣。”
“昨日似听你提过。”江清桉停住脚,认真地看着周予安:“你是大夫还是仵作?”
“二哥希望我是什么?”周予安眨着眼睛:“倘若我是个仵作,二哥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丢了江家的脸?”
江清桉摇头:“我的蓠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她若是大夫,便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她若是仵作,那便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仵作。”
“再厉害,也得管一个叫江清桉的小将军叫二哥。”
“那是,谁让她是我妹妹呢。”江清桉低头,眉眼间藏了一丝笑意。
案发的张家村就在边界线上,距离北狄人很近。这个村子有些特别,村子里的人多是当年被救下的俘虏,以老人居多。
江清桉曾向帅府提议,由他们帮着老人进行搬迁,以防北狄人对他们进行侵袭,却被吴守仁否决。他的理由只有一个,不排除这些村民中有北狄人的探子,若是将他们放进关内,任由他们在关内行走,少不得腹背受敌。
江清桉带着他的副将,周予安带着抱琴,四人骑马而行,出了嘉云关后直奔西南,在穿过一大片荒漠后,进入到一个用土坯和石头垒起来的村子里。
村子很大,多是残屋,能住人的也就那么十几间。没看见村民,不知是听见马蹄声藏起来了,还是在村里出事后搬到了别处。
死者有两名,是一对成婚十年的夫妇。男的叫张秋华,曾是嘉云关守军,现年四十五岁,眼有残疾,是十年前被北狄人用箭射穿的。女的不知姓名,随夫姓被称为张氏。
张氏是十年前被北狄人掳劫到此处的,原籍不详,只知不是此地口音。跟张秋华一样,她身上也有箭伤,不在眼睛,在肩膀和腿上。据村里的人反应,她走路有些不灵便,一到天冷就犯病。
这里土地贫瘠,不适合种粮食,村子里的人多以放牧为生。
张家养了三头牛,一头驴,外加十只羊,张秋华经常用牛奶和羊奶为自己的妻子换药,但具体换的是什么药,村子里的人并不清楚。
出事的老屋位于整个村子的南面,地势要比路面低一些,周边散落着许多破烂的房屋,张家用这些破屋来饲养他们的牛、羊以及那头驴。
站在路边,可以俯瞰房屋的整个结构。这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落,从大门进去,左边是堆放饲料和杂物的地方,右边是厨房和卧室,后面是个小院子,搁着一些周予安不太熟悉的工具。
“他们也是被割掉舌头的?”周予安问江清桉:“死因是什么?仵作那边可有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