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他讨的媳妇儿跟他一样聪明。”太后突然出手勒住小皇帝的脖子：“长宁王何在？让他滚出来见哀家。”
沈崇明是跟周予安一块儿来的，此时却不在太后寝殿内。
“太后娘娘发现了？”周予安并未在意小皇帝的生死，而是自顾自地寻了张凳子坐下。挥手，示意周太医与寝殿内其他人退下。
周庭深拽着杨太医往门外走，杨太医一步三回头，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
“周大人，皇上——”
“杨大人放心，有王妃在，皇上不会有事。”
杨太医的眼皮跳了跳，他觉得这京城里头的天又要变了。
小皇帝闭目养神，恍若勒着他脖子的不是太后的胳膊，抵在腰侧的也不是把尖刀。
“江清蓠，你想谋逆！”
太后娘娘咬牙切齿地喊出那个名字。
“太后娘娘您怎么能胡说呢，这想谋逆的分明是您。”周予安抿了口茶：“挟持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太后冷哼一声。
周予安适时地拍了下大腿。
“瞧臣妇这个脑子，太后娘娘的九族早就没了。”
“都是你，是你坏了哀家的好事。”太后娘娘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都怪哀家心软，哀家早该要了你的命。”
“太后娘娘错了。”周予安纠正她：“臣妇能活着是臣妇运气好，跟太后娘娘的心没有半文钱关系。这普天之下就数您的心嘴硬，你可不要妄自菲薄，硬要给自己贴一个心软的借口。”
太后怒不可遏，脖子上显出青筋来。
“江清蓠！”
“太后娘娘小点儿声，臣妇耳朵没聋。”周予安作势捂了捂耳朵：“您年纪大了，又刚中过毒，实在不宜情绪激动。要不，您听，让皇上说。至于您方才问的问题，臣妇现在就可以回答。”
周予安伸手在桌面上轻敲两下。
“我家王爷去找长公主了，我们有些账要跟那位皇姑姑算算。”
太后先是心梗，继而浑身发冷，连带着四肢都僵硬起来。小皇帝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睁开眼将她的胳膊掰开，站到了太后对面。
“母后，朕给过你机会。”
“你们对哀家做了什么？”太后急道：“江清蓠，你骗哀家，你压根儿就没有给哀家解毒。”
“解了，解得干干净净的，太后娘娘莫要冤枉臣妇。”周予安一脸委屈地拽了拽小皇帝的衣角，“皇上，您可得给臣妇作证。”
小皇帝还未开口便听周予安又道：“皇上命臣妇给太后娘娘解毒，臣妇不敢不从。这断魂草的毒臣妇确实给解了，但皇上没说这解毒不能以毒攻毒。”
小皇帝“扑哧”一声笑了，考虑到太后毕竟还是他的母后，背过身去，以手掩口。
太后差点气晕过去，若非胳膊僵硬，好歹要用指头指一指她。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哀家自认为滴水不漏。”
“母后的确是滴水不漏。”小皇帝转过身来言语平淡，似在说旁人的事情：“自那件事后，无论前朝后宫母后均不涉足，就像荣嬷嬷说的那样母后一心礼佛。母后之虔诚就连朕都信了。”
“那皇上又是何时不信的？”
“九皇叔带着皇婶儿去了宜兰县，在追查与北狄公主有关的事情时无意中发现公主与皇姑奶之间有所牵扯。”
“没错，皇上因为这件事还找过哀家，哀家自问答的中规中矩并无让皇上怀疑之处。”
“朕的确没有因为这件事怀疑母后，但朕相信九皇叔说的话，朕去查了这位皇姑奶。”小皇帝深深的看了太后娘娘一眼：“朕的这位皇姑奶在皇室中的存在感极低，虽有父皇赐她的公主府却常年住在庵堂里。除了贴身侍女身旁再无人伺候，甚至连她的衣食住行都是她自个儿打理。”
小皇帝面色微沉。
“朕一度觉得是不是那北狄公主给了皇叔错误的信息，是不是在有意挑拨我们皇室的关系，企图让我们变成第二个北狄王庭。为了验证九皇叔给朕的信息，为了不冤枉朕的这位皇姑奶，朕让暗卫带朕去了一趟公主府。府里虽冷清，但绝不像女主人常年不归家的样子。”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蹙眉，不太理解小皇帝话中的含义，尤其是最后一句。
“常年不归家的公主府中不可能那般有规矩，有秩序。下面那些人如何母后比朕更清楚，他们最擅长的便是狐假虎威，阴奉阳违，甚至是胆大欺主。倘若皇姑奶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以庵堂为家，公主府绝不可能是那般光景。于是，朕留下暗卫让他们日夜盯着。果然，公主府里有猫腻。”
“就算公主府里有猫腻也与哀家无关，你们是如何联想到哀家身上的。”
周予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太后娘娘，皇上聪慧过人如何想不到？”
太后一脸懵，强忍着身体所带来的不适道：“他如何能想到？就算要哀家死，也得让哀家死个明白。”
小皇帝叹了口气。
“母后，您当真是老了。”
一个死了夫君的和亲公主在无任何人帮衬的情况下如何在京中立足，即便有皇帝赐的府邸，无权无势无背景如何降服那些刁奴。
小皇帝的父皇与这位皇姑姑没有多少交集，他在位时间短，即便想做些什么也来不及。至于小皇帝的祖父，打心眼里看不起和亲公主，当时拒不让她回京的就是小皇帝的外祖父。
思来想去，这位公主能够依靠的且最有可能攀附上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太后娘娘。
“国舅与长公主沈明玉有牵扯，在宜兰县时，臣妇与王爷一致认为国舅是受长公主挑唆，是她抛出来对付我们的马前卒。直到宫宴开始前，臣妇与王爷突然醒悟，长公主与国舅爷之间绝非那样的关系。”
太后长长地哦了一声。
“国舅爷发迹与长公主培养势力几乎是同一时间。国舅爷是谁扶持的？是太后娘娘您。太后娘娘您为何扶持国舅爷，自然是为了防着我家王爷，防着他从太后娘娘您手里夺取这锦绣江山。可太后娘娘您身居后宫，国舅爷那脑子蠢笨如猪不好用，于是您想到了那位被整个沈氏皇族所忽略的长公主沈明玉。”
太后养鹰被鹰啄了眼睛，太后养蛇，却被这条养大的蛇反咬一口。
国舅是鹰，沈明玉是蛇。
太后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