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该死!”周予安抢过他手里的琉璃灯高高举起:“你是二喜的哥哥,你知道她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你有真正的保护过她吗?”
纠结,痛苦,悔恨,这些表情在程喜脸上交织。
他心虚道:“我想保护她,可我不知道怎么保护她。”
周予安并不打算放过他。
“程喜,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你知道,但你不愿意改变,因为你是这件事的最终受益者。”
“你娘把二喜许配给一个傻子,身为哥哥,你完全可以退掉这门亲事。你爹死了,你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你说的话比你娘管用。为什么不退亲?因为你自私,你懦弱,你知道那笔钱是给你攒的。”
“我没那么想。”程喜抱着头:“我就是希望二喜过得好些。”
“程喜你骗鬼吗?”周予安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傻子是希望她过得好一些?倘若那个傻子没有死,你妹妹要守一辈子活寡。若是他的家人想留个后,你妹妹要经历什么你想过吗?”
“我……”
程喜看着周予安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没想过,你只是在扮演一个好哥哥。真正的好哥哥是不会舍得将妹妹嫁给一个傻子的。”
“所以……”程喜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却又不得不面对:“我该死!”
“你的确该死。”周予安将琉璃灯扔回他怀里:“程家村的大多数人都该死,但不该牵扯那些无辜人。”
“无辜?”程喜笑,“程家村哪有无辜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孩子们也是?他们犯了什么错?”
“他们最大的错就是生在了程家村。”程喜靠在门框上:“你们想救他们?”
“我们只想知道真相。”执剑踩着门框:“若是二喜姑娘讨命,我们旁观,可若这个凶手是人,他没有随意剥夺他人性命的权利。他的罪,程家村的罪,包括你的罪,都该由官府审判。”
“官府?”程喜满是嘲讽道:“官府就没罪吗?”
“官府有没有罪不是你能管的,朝廷律法不是虚设,官员涉罪,自有律法惩处。”执剑在琉璃灯上敲了敲:“村长就是那个凶手吧?”
“我不知道。”程喜摸着琉璃灯,轻轻抬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盯着他们:“村长不是村长。”
天阴沉沉的,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惹人心烦。
经过寂静的街道,斩断生锈的铁链,推开厚重的木门进入铸造坊。
刚一进去,就感觉这院子里的气氛不大对劲,推开第二道门,看见几个背对着他们的村民。
执剑抽出剑,示意周予安等在原地,一步步靠近。
那些村民一动不动,院落中一片死寂,这气氛简直比被杀手围攻还要糟糕。目光移动,执剑迅速确认了一下人数,一共九人,七人为男性,两人为女性。
靠近其中一人时,执剑嘘了一声,那人没有反应。
转到正面,是一张布满了蛛丝了脸。
不是水棉,是真正的蛛丝。那人已经死了,变成了一具站立着的骷髅。蜘蛛在他的脸上结网,把他的脸当成了家。
九个人,九具尸体,死亡时间不同,腐烂程度不同,无一例外,都被铜水铸在了地上。
确认都是死人后,执剑松了口气。
“这什么情况?死都死了,还要用铜水浇灌,立在院子里。这是吓人还是吓鬼?”
“去里头看看。”
“夫人不好奇这几具尸体?”执剑跟上:“九具尸体,有男有女,怕是有什么讲究。”
“看到他们的衣服没?”周予安扭头,看着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具女尸:“与村民不同。”
“他们是铸造坊的人穿戴自是不同。”
“再看。”
“皮革?”执剑摸着下巴:“无论男女身上均有多处皮革,这皮革缝制的地方有些奇怪。”
“不奇怪,他们都是这铸造坊里的师傅,是随着那批铜矿从青州来的。”
“杀人灭口,为何不将人埋了,反而立在这院子里?”
“这事儿程家未必知道。”周予安打量着那具尸体:“比着那些村民,他们死得算是安详。”
执剑点头,凑近了看:“是挺安详,站的板板正正。”
周予见揪住他的衣裳把他拽到一旁:“尸僵了,能不板正吗?”
“尸僵能持续这么久?”
“自然不能。”周予安用剑挑起死者的衣服,里头另有玄机:“他们是被毒死的,死后摆成入睡状,待尸僵形成将其竖在院子里。为防尸体倒地,又在尸体的后背做了手脚。”
“也是够倒霉的,死后不仅不能入土为安,还要被立在这里吓人。”
“事出必有因,只是我们还不知道罢了。”周予安盯着死尸的喉咙:“人都死了,为何还要在喉咙上划一刀。看这喉骨,都被划烂了。”
“属下知道。”执剑举手:“怕这些人到阎王殿告他,干脆把喉咙给割了。”
“多此一举,哑巴就告不成状了。”
两人走进那个奇奇怪怪的建筑里。
炉子被砸了,里头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清走了。除了工具,还有肉和骨头的碎末。
“不是祭炉,不是被杀,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开的。”执剑捡起一截骨头:“这是手,被啃了个稀巴烂,这个像是膝盖骨。”
“大门紧闭,不会有野狗进来。地上只有脚印,没有动物的足印,不是被野兽撕咬的。”周予安捡起一根腿骨:“牙印,人咬的。”
“人咬的?”
闻言,执剑不由得脸色一白,感觉胃部不适的翻腾起来。
周予安丢掉骨头:“四处看看。”
“属下先去外面吐一吐。”执剑抚着心口:“这程家村越来越邪了。”
周予安摇头,用脚尖探了探通往二楼的隔板,确认无事后上了二楼。二楼阴影处传来非常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咀嚼什么,外带着狼吞虎咽的吞咽声。
慢慢靠近,咀嚼声和吞咽声停止了。
“谁在哪里?”
周予安眯着眼睛,逐步适应二楼的黑暗。
声音是从夹角里传出来的,周予安拿出银针,靠近。没等她看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一团带着恶臭的黑影扑出来。周予安一闪,手中银针射出,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听见铁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