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继夫人的关系，申紫柔这个继嫡女在申家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然再受宠爱也只是个女儿，是女儿就得为申家的利益有所牺牲。
“我家老爷祖籍申城，申城在青州也益州交界处。青州是程家的底盘，益州是申家的，申城则是我家老爷的。细数起来，我家老爷与申豹算是远亲，两家亦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我家老爷与申紫柔算是青梅竹马，申豹也曾有意撮合他俩。然老爷做得是益州本地的生意，对一心想要往外扩张的申豹没有任何助益。恰巧此时，青州程家上门提亲，申豹就把申紫柔嫁给了程三公子程宇做继夫人。”
“继夫人？”
“继夫人，跟她的母亲一样。程宇跟申豹一样原是有发妻的。申豹与发妻是商业联姻，对妻子没什么感情，生下女儿申岚后便与其分院而居。认识继夫人后，将发妻与女儿抛之脑后不闻不问。发妻那病是心病，属抑郁而终。申岚是被继夫人害死的，目的是为她自己的女儿铺路，让申紫柔成为申家名正言顺的嫡女。”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申家嫡女申紫柔终究还是走了她母亲的老路。”
“若继夫人知道申家会与程家联姻，没准儿会让申岚活着，让她顶着申家嫡女的身份嫁入程家成为棋子。”
“申岚死了，申紫柔成了继室，是人为，亦是冥冥中的安排。”
“还是有所不同的，申紫柔的命没有她母亲好。申豹是真的爱继夫人，为了她愿意舍弃发妻，舍弃嫡女，背上众多骂名。程宇娶申紫柔完全是为了利益。与申紫柔比起来，程宇对程夫人的感情似乎更深一些。”
方柔抿了口茶。
“程宇与程夫人是指腹为婚，程宇对这桩婚事十分抵触，认为自己的婚姻不该由长辈们草草定下。程夫人是典型的闺阁女子，自小便以嫁给程宇，成为合格的程夫人为信念。她学琴棋书画，学经营生意，学执掌中馈，成为名动一时的才女。”
“青州才女谢婉？”
“夫人听过这个名字？”方柔讶异道：“没错，就是青州才女谢婉，她便是程三公子程宇的发妻。”
谢婉的故事周予安听过，只不过是以女子的视角，在与她有关的故事里，她的那个前夫是没有名字的。
谢婉出生于青州的百年世家谢家，与别的清贵人家不同，谢家早在谢婉的祖父那一带就开始经商。读书人沾染铜锈原就是被人诟病的，何况是以书香传承的谢家。
然谢婉的祖父在面对着众人声讨时说了一句：“读书也得吃饱了，穿暖了才能读。再清贵的人家也摆脱不了世俗的柴米油盐。谢家原就是靠着金银支撑的，何来的沾染铜锈，有种，你别吃饭，你吃书。”
一番话堵得众人哑口无言，却也让众多读书人自此看不起青州谢家，把它从世家名单里剔除。
谢婉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谢家的底蕴让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祖母的教诲，母亲手把手的言传身教让她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主母。耳濡目染，加之父兄有意为之，让她接触生意上的事情，使其具备了成为女商人的条件。
初入程家时，她想的是如何成为程宇的妻子，婆母的好儿媳，程家出色的主母，然程宇不爱她，自她进门那天起就便开始冷待她。成婚六年，他们连夫妻间最基本的圆房都没有。谢婉想过忍耐，想守得云开见月明，然程宇却向她提出了要娶平妻。
平妻，不仅仅是对于他们婚姻的亵渎，更是对她谢婉全方面的否定。
程宇的态度让她明白，就算她还能坚持十年，二十年，换来的也不过是程家三少夫人的虚名。
她在乎程家三少夫人这个虚名吗？
她不在乎。
没有了这个身份，她还是谢家嫡女，是青州第一才女，是谢家商业二分之一的继承人。
她向程宇提出了和离，态度异常坚决。
起初，程宇并不在乎，在他看来，谢婉不过是觊觎他程家三公子的身份，打着指腹为婚的旗子硬要嫁给他的无耻之徒。
和离书是在祠堂签的，当着程家族长的面。程宇到的比较晚，去时，谢婉已经在和离书上签完了字。和离书上的字很是惊艳，让他禁不住看了眼谢婉。
五官虽不惊艳，却能牢牢抓住人心。她的美不似申紫柔那般只是流于表面的，而是由内至外的吸引人。和离书是她自个儿写的，辞藻简单却是字字诛心，看得他心里莫名的难受。落下最后一笔时他有些后悔，后悔在提出和离前没能跟自己的妻子好好相处。若是好好相处，她未必不是他想要的。
谢婉看出了他的犹豫却没有催促他，她就那么安静的站在一旁，偶尔与身旁的程氏宗亲说话也是轻柔的。这种轻柔不是矫揉造作，不是刻意的放低姿态，而是自然的犹如春风拂过。
她知道他一定会在和离书上签字，笃定这场婚姻会有个体面的结束。
从定亲到成婚，从成婚到和离，她未曾与他说过一句难听的话，一个难听的字，她甚至连抱怨都没有。临别时，她说：“希望你与申小姐两情相悦，百年好合。”
和离后，他才知道谢婉为他做了多少，为程家做了多少。她是爹娘心中无可取代的好儿媳妇，是下人眼中无可取代的好主母，是惊才绝艳的程家三少夫人。似乎除了他，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好，似乎除了他，每个人都在羡慕他能娶到这样的好妻子，贤内助。
可笑的是，他是在与其和离后才知道的这些。
再见面时，她已是谢家的女掌柜，代表谢家与程家谈买卖。她没有提及过往的身份，没有用过往的婚姻与感情要求他什么。在商言商，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他经验于她在商业上的天赋与手腕，试探着与她重归于好，他愿意为了她休掉申紫柔，让她成为程家独一无二的三少夫人。他保证执子之手，与子终老。然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程三公子，你已执了别人的手，谈何与我偕老。我对别人家的夫君没什么兴趣，更不喜那等朝三暮四，三心二意的人。”
没过多久，谢婉嫁了，嫁的是名声更为显赫的元家，关于程家，关于她的那个前夫，世人只用一句：“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这破天的富贵程家是接不着了。”便做了总结。
青州的百姓都知道。程家富贵，但不如谢婉做程三少夫人时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