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山入狱,国舅爷气急败坏。要知道,他早就在招亲仪式中做了安排,不出意外,崔文山将会走到最后,成为西凉郡马爷的二选一。
招亲仪式还没开始,崔文山就折了。折就折了,还给他带来一堆麻烦。保下崔文山,会得罪沈氏一族,等于他和太后娘娘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不保崔文山,崔昭和以及像崔昭和一样依附于他的人就会动摇,觉得他这个靠山靠不住。
此事传到沈崇明耳朵里,他挑着眉眼笑了笑。
他的王妃还真是出手果断呢。
太后在幽兰宫里受了惊吓,国舅爷又忙着处理崔文山与莱阳侯的事情,为西凉郡主招亲的事情就落在了小皇帝沈隽肩上。
名单是由百官举荐,太后与国舅爷共同拟定的。沈隽拿着名单去找沈崇明,问他属意名单上的谁做西凉郡马。沈崇明瞥了一眼名单,递了块儿点心过去,“隽儿属意谁?”
他叫的是隽儿,不是陛下,不是皇上。
沈隽心头一动,轻轻咬了口点心:“除了周太医,选谁都一样。要嘛是母后的人,要嘛是舅舅的人,要嘛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
沈崇明捏着点心:“隽儿属意周太医?”
“皇叔认为不妥?”沈隽把点心攥进手心里:“若是只能在名单里选,周太医无疑是最好的,可西凉郡主那边……”
“福安郡主不会选周太医。”沈崇明捻着手指:“托那位薄王殿下的福,臣与福安郡主有过短暂相处,在臣看来,那位郡主是颇有主意之人。招亲之事,不过是走个过场,结果如何,隽儿与臣不妨静观其变。”
沈隽点头,松开手掌,将碾碎的点心一点点放到嘴里。
“幽兰宫的事情皇叔听说了吗?”
“臣听闻太后娘娘受到惊吓,不知近况如何?”
“母后在幽兰宫中见了鬼。”沈隽拍掉手上的碎渣:“皇叔觉得那鬼是谁?”
“是臣?”沈崇明歪在轮椅上,用手撑着脸。“皇城内外,唯有臣的嫌疑最大。”
“不是皇叔,隽儿也从未疑心过皇叔。”沈隽站起,看着窗外:“这深宫里的亡魂众多,唯有幽兰宫是母后最为忌讳的。小的时候,隽儿不懂,以为母后不去幽兰宫是怕睹物思人,毕竟她与父皇感情甚深,父皇甚至为了她虚设后宫。直到那晚,隽儿忽然明白,母后不是不去幽兰宫,而是怕去幽兰宫。父皇,是被母后害死的。”
“皇上!”沈崇明沉了脸:“皇兄是因为旧疾薨逝的,方才那些话,臣未听见,皇上也从未说过。”
“不!朕说过。”沈隽转身,脸上稚气全褪:“皇叔早就知道对吧?不告诉朕是为了保护朕。可是皇叔,他们并不会因为你想要保护朕就放过朕。”
昔日的小猫崽露出利爪变成了老虎,沈崇明不知道自己是该伤心还是该感到欣慰。他低着头,未曾言语。
“他们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沈隽叹了口气,又恢复了少年的模样。
“母后惦记我手里的玉玺,舅舅安排了人帮她偷,可母后的人里有舅舅的眼线,舅舅的人里有母后的卧底,我呢,渔翁得利,将这些人的把柄全给拿住了。我势单力薄,原是打算浑水摸鱼,蒙混过关的,可有人助我将他们斩草除根了。”
沈隽抬眼:“那些人是皇叔派来助隽儿的吧?”
沈崇明点了点头:“过来!”
沈隽走过去,站在沈崇明跟前。
沈崇明伸手:“太高了,你皇叔现在是个残废。”
沈隽看着他那双腿,心里有些难过,握着手,蹲在了他跟前。沈崇明像从前一样,摸了摸他的头,用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口吻道:“隽儿长大了,连皇叔做得事情都瞒不住了。”
“皇叔错了。”沈隽抬头,眸中蕴着一层水雾:“不是隽儿猜到的,是隽儿知道,只有皇叔才会护着隽儿。”
沈崇明百感交集,却只是握了握他的肩膀:“以后,就得由皇上护着臣了。”
“隽儿想把玉玺托付给皇叔。”沈隽目光坚定:“除了皇叔,隽儿谁都不信!隽儿还有一道圣旨,无论隽儿是否是皇帝,皇叔您都不用惧怕任何人。”
“少算计你皇叔。”沈崇明作势将他推开:“那烫手山芋,臣才不要。皇上若是实在没地方藏,臣倒是有个建议。皇上还记得小时候挖的那个洞吗?就是皇上藏点心的那个。”
“皇叔还记得呢?”
“记得!”沈崇明点头,微笑:“那里头藏得可都是皇上留给臣的点心,其中一块儿还是包了肉馅儿的。等皇上兴冲冲拉着臣去瞧的时候,点心已经臭了。”
“皇叔——”
“那个坑不错,藏玉玺合适,只是不要再跟包着肉馅儿的点心放到一起了。”沈崇明揉着额角:“时候不早了,皇上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沈隽本想拒绝,起身时,余光瞥见了正在靠近的侧妃崔婉莹,他心事重重地问了句:“皇叔不会喜欢上她吧?”
“不会!”沈崇明给沈隽吃了颗定心丸:“臣心中只有一人!”
沈隽松了口气:“那就好,起码皇婶儿回来的时候,皇叔你不至于挨打。”
沈崇明的嘴角抽了抽,眼神颇有些意味不明:“挨打?是什么让皇上对臣以及臣的王妃有了这样的误解?”
沈隽咬了咬唇,“是误解!若是皇叔喜欢上了除皇婶儿以外的人,恐怕不是挨打那么简单,十有八九得备上一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
“滚!”
“不滚!”沈隽挑眉,神态与沈崇明有七八分相似:“朕得留下来保护皇叔!”
话音刚落,崔婉莹端着药碗袅袅而入。她是个贴心的,从衣服到配饰,再到颜色都是仿得长宁王妃。若是纯粹的东施效颦会惹人讨厌,崔婉莹是东施效颦的高手,例如衣服,选相似的款式不选相似的颜色,选相同的布料不选相似的款式。配饰也是如此,既做到了处处相似,又做到了处处不同。
“王爷,您该喝药了。”
崔婉莹将药碗放到沈崇明跟前,紧跟着又在药碗旁放了一小碟蜜饯。
“崔侧妃果然心细。”沈隽半眯着眼睛:“果然是心系朕的九皇叔!”
“皇……皇上?”崔婉莹没想到小皇帝在这儿,他穿得是便服,背影有些单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宫里的小太监。想到这里,崔婉莹立马有些花容失色,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臣妇不知道皇上在这儿?还请皇上恕罪。”